每年下學期都有一屆剛完成解剖課的學生來上生死學,從完成自大體老師身上學習知識,之後包括一連串生命儀式:縫合大體老師、告別式、到追思大會,乃至到大體老師家屬家訪,與家屬延續與大體老師的關係。無論在心理或社會層面上,都經歷了對自己和他人死亡命運的思考。從透過局外人(屍體)與自己內心的世界隔離(防衛之心),到感受未來要成為醫生必定得承擔的責任與壓力,這中間需要更強大的心靈,有力量照顧未來的病人。
由於這學期上大三「生死學」的同學是我進長庚任教第一年的學生,過去兩年因為疫情或校外開會,沒有參加追思大會,今年很自然地,我與解剖科徐淑媛老師聯絡問:「今年我想要參加,可以嗎?」徐老師在生死學課程負責「對大體老師與遺體修復的生死關壞」主題之「大體解剖中的生死對話」課程,解剖實驗室內外,都深受學生愛戴,也受我敬愛,徐老師溫款回說:當然可以。
到了會場,第一時間沒有看見徐老師,倒是看到常一起開會(也是解剖科)的宋欣錦老師,她貼心地帶我到教師區,剛好是弦樂團後面,我覺得很好。典禮上陸續聽到幾位長官致詞,包括大四「醫療人文與臨床倫理」一起上課的江仰仁醫師(他負責「器官移植與資源分配倫理議題」主題之「台灣器官捐贈移植的歷史與制度回顧兼談捐贈移植倫理議題」),現任中華民國器官捐贈協會理事長,他提到從年輕踏入器官移植生涯到今天站在這裡的心情。倫理議題之外,顯露溫暖至性的一面。
讓我非常感動的是器官受贈者饒女士的談話,她優雅小心地上台,拿出一張念稿,慢慢說出受贈前後的身心變化,沒有很華麗的文字,但真得聽到受贈者的心情,她感恩但鎮定的語調,尤其是健康地站在面前,送一束花給捐贈者家屬女兒,真的看到人間大愛展現,淚水超過所有文字。
最後,司儀請醫學系學生及老師站立,向大體老師與器官捐贈家屬敬禮、致謝,禮送他們完成步出會場,我和學生,前排長官、白袍醫師、還有穿西裝的工作人員(應該也是學生),深深地鞠躬,幾分鐘,真的是深重的感謝。
生命的成年禮,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