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06|閱讀時間 ‧ 約 31 分鐘

where's love?8|2006.11.28

星期六晚上,Jeff約了幾個朋友去吃泰國菜。六個人裡頭,我只認識Jeff跟小斌。

初識的朋友,一開始有些陌生,一頓飯吃下來,也算是稍微了解。

飯後,大家決定逛逛東區,等著去ppub,我也順著眾人的意思。

Jeff身邊跟著名年紀相似的朋友,而小斌緊隨我身邊。

另兩名走在最前面,中間的Jeff負責串著大家的話題與控制時間。

太多人一塊逛街,時間被拖得很長,反而沒逛到什麼。

進了ppub,之前走在最前面的兩位吃飯認識的朋友便消失在人群裡。

像是從來沒認識過般,生命中過客中的過客。

Jeff身邊的這位朋友名叫奧空。我們在ppub二樓撿了位子坐下後,才開始有些交談。

他是小我們一屆視傳電視組的學弟。他目前在電視台工作,

Jeff說是在陪公主上節目時認識,在幾個同性戀場所見了幾次面後,開始熟識。

「我以前在學校就見過Jeff,不過那時候還沒認識。」奧空這麼說著。

「我跟Jeff是同班同學,大一的時候就被他認出來了。」我說。

「是啊,早出道真好。我一直到退伍以後才開始認識其他同性戀朋友。」

小斌只是靜靜的坐在我們身邊,有時Jeff還推推他要他開口說說話。

「小斌,你什麼時候出道的?」奧空問著,小斌才像回魂般連忙回答。

「喔,我高中的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班上同學,這樣算出道嗎?」

Jeff做了鬼表情。「要開始認識跟自己一樣性傾向才能算吧,你那叫覺醒。」

「你們都好早喔,我真晚。」他搖著頭。

「你是在當兵的時候發現自己是Gay的嗎?」小斌問。

「在軍中有沒有發生什麼香豔刺激的?」小斌一連兩個問題。

Jeff看了看小斌,鬼笑著。「我聽過了。很無聊。」

奧空推了Jeff肩膀。「我那時候很害怕的,好不好。」

Jeff接口:「軍中豔遇,其實要叫李歐講他的,那才叫香豔刺激。戰地偷情。」

「有多香豔刺激?」小斌好奇的問著。

我知道Jeff所指的事情。李歐在外島當兵,跟同連軍官冬天在同張被窩取暖取出了感情。

那時我們誇獎著李歐幹得好,讓異男改邪歸正。

「要聽他自己講才夠刺激。我講就很無聊。」

李歐那時口沫橫飛的說他第一次上軍官的晚上,在鋁床上的翻滾,

聽在我們耳朵裡的確是香豔刺激。

不過李歐也抱怨說除了比較緊外,對方取悅男人可說是毫無技巧可言。

「李歐呢?他會來嗎?」我問。

「他跟那群怪獸團,去了某個討人厭的爛人辦的轟趴。」Jeff一副不屑模樣。

「李歐有去那種地方?」我驚訝又好奇的問。

「玩得可兇。你想去趴嗎?改天我可以帶你去,但我不會帶你去今晚他們去的爛人趴。」

「我沒有想去啊。」我說著。

我們聊得愉快時,小斌看到認識的朋友,便過去跟他們打招呼。

他一離開座位,Jeff便貼到我面前說話。「你是不是喜歡小斌?」

「還好。」我聳聳肩。

「小斌,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嘛?我記得你以前的學弟就是長這樣子,白淨,斯文。」

「你們要不要先下去跳舞。我跟奧空聊聊再下去。」

當小斌從他朋友那邊回來,Jeff便慫恿著我們兩個先下去跳舞。


「你常來跳舞嗎?」我問著眼前搖晃身體的小斌,他表情一凸,知道沒聽清楚我說的。

他靠近些,在他耳邊重複問題。擺動上半身,晃腦。他手指頭動動要我彎腰聽他說話。

「是啊,我還滿常來的。」

「喔。」我開口回答時,他幾乎貼在我身上的聽話。

「你呢?」他的手已經放上我的腰。

「我很少來。」上次與小斌見面是我過了這麼多年平淡日子後再踏進GayBar。

再上一次是士灴還在我身邊的時候。此刻燈光忽明忽暗,我和小斌搖擺身體。

舞池裡一小撮一小撮的形成人海。海上漂浮。漂浮寂寞。我們的頭頂是一扇天窗。

看著Jeff與奧空有說有笑的,我想著他剛剛說的話,提及某個人。

那像是在士灴影像的後面,有個人影,在即將清晰以前又被遮掩。

遠遠彷彿看見士灴裸著上半身跟朋友跳舞。我訝異的望著,身體決定往那個方向移動時,

卻被小斌絆住。「你還好嗎?」回過神,我才注意到小斌,而遠遠像是士灴的身影消失。

若有所失,汗水淋漓,我決定回去二樓。我不跳了,小斌也不想繼續。

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小斌遇到了另群認識的朋友,我對他笑著,要他去跟朋友說說話。

我想在他那個年紀,在這樣的場所,一定可以遇到很多認識的朋友。

我想我在他這個年紀,在這樣的場所,即便老是遜於李歐或Jeff,但至少還有些朋友。

我想和我同樣年紀,是不是已經成家立業,與夜生活脫離了。

明明三十出頭還很年輕,為什麼我的心卻有種五六十歲的哀傷?


「奧空呢?」拉了椅子坐下,只剩下Jeff一個人。「去洗手間了。小斌呢?」

「上樓梯的時候,他遇到他朋友。」

「嗯。」Jeff回答的時候,奧空回來,他手貼在Jeff的肩膀上,拉開椅子。

Jeff的手貼上他的手背。我注意到了他們這個小動作。

「我們下去吧。」奧空起身時,伸手,而Jeff伸了手,手心貼著手心。牽手身影相伴。

我從二樓看著他們兩個走到一樓,在人群裡扭動身體,他們親暱,他們親親。

我笑了。原來是這樣啊。看著人群發著了呆,一直到他們回來。

奧空裸著上半身,搧著手。「我們出去透口氣,買水喝好嗎?」

Jeff摟著他腰間,問了我。「佑,要一塊出去透透氣嗎?」

跟在他們背後時,我突然想到小斌離開得有點久了些。

奧空是個迷人的Gay,從座位到門口,從ppub到便利商店,很多雙眼睛注意著他的身體。

奧空練著了好身材,穿著了好衣褲,散著了好神采,自然引起旁人注目。

Jeff條件沒他好,但Jeff就如同以前般的自信,他配得起任何人。

手貼在奧空腰間,就像是理所當然般的位置。

我跟Jeff走進便利商店,在飲料櫃前,Jeff說:「晚上我送奧空回去,你送小斌回去。」

我應了聲。他將飲料櫃透明門關上時補了一句。「如果對小斌沒興趣,也可以不用送。」

我們在ppub前的水泥磚坐下,奧空站在Jeff雙腿間。他的手放在Jeff大腿上,撫摸。

「佑,我跟Jeff想先離開了。你要一塊走嗎?還是你要再進去找小斌?」奧空問著。

我看了看Jeff。「我想回家了。明天還要飛去馬來西亞,今晚不能玩太晚。」Jeff回答。

我點點頭。



他們離開後,我再踏進ppub,知道在這,除了小斌,遇不著什麼認識的朋友。

裡頭繞了一圈,在一樓舞池角落找到小斌,他跟朋友窩在角落,喝酒搖擺。

我貼近他,「我要先走了。」

「你要走囉,好早喔,再待一會啦。」他勾住我的手臂。「我跟你介紹我的朋友。」

任憑他口沫橫飛,我還是對他的朋友沒半點印象,記憶在踏出酒吧立刻忘記。

但我卻被他一位名叫馬克的朋友私底下說話困著。

「你如果對小斌沒意思就不要讓他一直抱著希望。」

我感覺到馬克對小斌是有意思的,但我並沒有特別想跟誰在一塊。

跟誰在一塊、和誰在一起,那對我來說是很遙遠的事情。

我應該跟馬克說你如果對小斌有意思就應該要勇敢一點,但我什麼也沒說。

我還是待不久的想離開,小斌問我可以送他回家嗎?想起Jeff的話,讓我有些為難。

但我想是朋友的話,送個一程,應該沒什麼問題,不應該因為Jeff的話想太多。

他的朋友有些訝異這麼早就離開,是不是要跟我回家之類的耳語。

即使燈光昏暗,但似乎仍然看得到馬克的臉色,

我咬他耳朵說他可以繼續留下來跟朋友玩樂,不需要跟我一塊離開。

但他仍堅持要走,於是我好心送他一程。

愈夜愈涼爽的街道,鵝黃色不斷後退的路燈讓我想起什麼,

想起年少輕狂,不知道為什麼的夜遊,漫長的羅斯福路曾讓我載過的可愛底迪,

幾乎被遺忘的愛情追逐遊戲。

小斌住學校宿舍,在學校的門口放他下車。

「你宿舍沒有宵禁吧?」我問著。

「沒有。如果有的話,你會讓我住你家嗎?」

他天真的臉說著,而我心裡直覺的反抗吶喊,最好不要。

他問我明天有事嗎?我回著老話。「我明天應該會整理家裡吧。」心裡不想有任何約會。

「唷。」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裡有些失望。

「那我先走囉。晚安。」

「祥佑。」準備戴上安全帽時,他叫了我。他墊起腳,吻在我額頭上。

「晚安,掰掰。」他吻完、說完,便往校園裡跑入。



只是吻代表謝謝。回家的路上,空空的后座,我努力想著曾讓我心動、心慌的。

洗了澡,爬上床,我一直睡到中午,一直睡到Jeff的電話吵醒我。

「還在睡啊?」Jeff問,我在床上接起電話。「嗯。」

「你後來怎麼樣?」他的問題,讓我努力清醒說話。

「你們離開以後,我就進去跟小斌說我想先走。他說要跟我一塊走⋯⋯」

話還沒說完,Jeff就插嘴了。 「你有送小斌回家嗎?」

「嗯。」我一回答,電話中Jeff語氣就升高了。

「齁,你沒帶他回家過夜喔?你真笨,他那種情況就是希望你帶他回家。」

「我沒有想這麼多耶。」

「奧空昨天在我這過夜。」語畢,Jeff有些沉默,我笑著打破沉默。

「哈哈,不意外。他在你旁邊嗎?」

「他剛離開,我在收行李,有點悶,就打電話給你聊聊。」

「你跟奧空⋯⋯」隨口提及他與奧空。

「我跟奧空啊,是炮友以上,恋人未滿。」他的答案真是赤裸。

「什麼啊?就是炮友嘛。」

「比炮友多一些,我們上床,我們談心,卻到不了情人。」

「這是什麼情況啊?可以上床,聊得來,還不到男朋友的程度?」

「奧空想像愛情是下了班,兩個人依偎相聚的那種。對於空中飛人的我,根本不符合。」

問題清晰,清醒了我。「一點點轉圜餘地都沒有嘛?」

電話中的Jeff大笑。「你知道什麼是平衡嗎?我跟奧空現在就是平衡。」

他說他在台灣的時間,兩個人就約會、吃飯、上床。假日有空,想參加朋友聚會就一塊。

這是默契與平衡,他與奧空,兩個人對愛情的想像,天差地遠。

他不想破壞平衡,一但破局了,狀況是誰都沒把握,無法掌握。

「你現在的生活是平衡。你覺得不好嗎?你覺得不好,就改變,混亂,直到另個平衡。」

「你一定要提到我就是了。」我在電話裡損起Jeff。

「我跟奧空現在很好,我從來沒有性器這麼吻合的男人,我怎麼幹,他都會出來。」

我翻了個身。「我並不想跟你談這個。」

「我還沒講完呢。」我們兩個像小朋友般在電話裡吵鬧,一個說要講,一個說不要聽。

「男人的肛門是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而奧空的是屬於我的。」

「我要掛斷電話了。」

「哈哈,我說完了。」他大笑,而我鬆了口氣。

「如果你還是喜歡士灴那一種外型,現在很好找。」他的話題一轉又刺回了我。

「你又知道我現在還想找士灴那一型的,我連自己還想不想再談戀愛都不知道。」

「現在一堆人都上健身房,士灴身材的現在滿坑滿谷。找不難,裡面有沒有料很難說。」

鼻氣在笑,我根本無法在與Jeff談下去。

「士灴之後,你還相信愛情嗎?」他問了尖銳的問題,而我不知所措。我沈默。

「不知道怎麼回答吧!我想也是。但,佑你要記得只要你心中對愛還有那麼點期待,

愛就不會遙遠。就怕你已經不再期待了。你不期待,愛就不會來了。」

「Jeff,不要再說了,好嗎?我不想提士灴或者愛情。」

「好吧,那我繼續去收行李,你下次見到我,應該是一個月後。」

「你要出去這麼久?」

「是啊。不過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是啊,時間很快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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