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經學教授應不應該相信經學」

天心：又回到一開始，經學有沒有死，就是信不信的問題。

黃生：對咯，你終於搞清了。沒有行為的信德就是死的。

天心：我就是批判學界，連研究者自己都不信。

黃生：研究者為什麼一定要信？我研究希伯來文學，還要信教？

天心：我不熟悉希伯來文學跟宗教的關係。但這不是其他學問，這是經學，像假如卡爾巴特告訴你他不相信《羅馬書》裡的一切救恩信息，這是匪夷所思。

黃生：我不會覺得匪夷所思。就像一堆做聖經文本的書，我也不照樣讀，他們就沒什麼信仰，但不妨礙我學習。多瑪斯研究也是，雖然很多人會很痛苦，但是不影響他們去研究。我或者這麼說吧，你可能會贊同一點，他們沒有研究神學，他們只是從神學中取了一點材料。

天心：像詩選老師不會作詩，或者只會寫出歪詩。研究者為什麼一定要信？因為沒有行為的信德是死的。

黃生：但他把自己定位為研究者。

天心：沒有情感的研究也是死的。

黃生：人家早就告訴你我是研究者，就像馬克思研究宗教，他又不信教。

天心：因為他創立宗教，哈哈哈！

黃生：不影響他的研究對我們的幫助，事實上他的確幫了很多。

天心：詩選老師不會作詩，這也不匪夷所思嗎？這是很奇怪的事。辦詩詞吟唱的人不會方言已經很怪了。

黃生：詩人不會作詩就匪夷所思，但老師就⋯⋯我可以依照格律書照念。

天心：因為詩選老師要你作詩，自己卻不會作，經學老師教經學內容，自己卻不相信。

黃生：所以他們會用各種角度去賞析，其實你想一想是選課是教寫詩嗎？他的內容恐怕更多是所謂詩學理論，其實是文學史的專精版，專講文學史上的詩，再加作詩的形式，這就構成了詩選課。

天心：難怪用象牙塔去諷刺學者。國文老師作不出好文章、寫錯別字也很丟臉，數學老師算錯答題也一樣。所以對中學老師這樣要求低，對大學老師這樣要求高。

陳生：你應該看看顏XX和龔XX是怎麼處理的。

天心：他們怎處理？顏也很混啊。

黃生：像顏和龔一樣發癲嗎？

陳生：你錯了。顏雖然離群，龔更是荒謬。但是他們，尤其是龔，年輕時的確對台灣的中文學門衝擊很大，而且是良性的，讓那些垃圾狗屁山門被踢爆。

天心：那藝術類怎樣？書法老師不會寫好看書法，小提琴老師老拉錯音。

陳生：因為你沒有搞清楚，大學上課其實和中學小學沒有差別。只是通識課進入專業課（專注在一個領域的通識教育），而你的要求如果用在教授本人的研究和研究生指導，那是沒有問題的。

天心：怎麼不是他們沒搞清楚這是基本？要求也沒差別，要他們做到所教的。

陳生：你這個藝術類舉例錯得離譜，書法不是用好看來衡量的，音準更是已經有客觀標準，但是我自覺這方面的理解是不夠深，因為藝術類的自吹自擂更是嚴重，只要說得通都好說。但是藝術類，尤其音樂的好壞的審判比我們文科的學術研究更好處理，因為它們有絕對的判斷標準。

天心：好，那我具體講，教顏體的老師寫出來不像顏體。我不是討論審判標準，而是講他們達不到標準。

陳生：他可以說是台式的顏體。

黃生：對我而言，整個大學中文系最真實的課是聲韻學⋯⋯其他的課大抵就是背了一堆大家覺得中文系要有的常識。

天心：如果他們教音樂卻達不到標準，不會匪夷所思？

陳生：是連教的資格都沒有。

天心：那經學一樣。

陳生：所以我看孫XX他們搞那些吟唱，我無語了，做小丑，擺家家酒，以為藝術就是胡亂擺弄，國家音樂廳拒絕他們。但是國家音樂廳卻接受了曾永義等人的新詩朗誦表演。

黃生：可能是孫錢沒到位。古董鑑定也不要求造假古董吧？

天心：這是相反。

黃生：因為不可能造真古董。

天心：教古董鑑定，就不應該輕易被假古董騙，這才是合理要求。

黃生：所以你自己對照其他課啊，譬如詩，教了各期各家的風格，詩的體例，詩的形式要求。這又不是詩人課。思想史也是你有能力去辨析各家思想的主旨發展，對得失有一定把握，也沒讓你變成大思想家啊。

天心：所以經學課應該正名經學史課，不要掛羊頭賣狗肉。

陳生：其實這又是一個問題，就是事實上有一個大家都不說的大前提：經學已經潛移默化進入現實生活的思想裡面了，所以才不用貫史字。但是這種潛移默化程度是多少呢？卻沒有人來分析和陳述。然後老外就專門寫這種釐清我們覺得是常識或是不必解釋的學問，卻被曾老師說他們研究的都是小問題。

黃生：有經學課嗎？

天心：專書課。

黃生：那叫義理思想課程。

天心：研究專長填經學的一堆都是掛羊頭賣狗肉。

黃生：研究專書的思想、版本，怎麼說沒教你東西呢？

天心：尚書思想、尚書版本、尚書概論，這是課名。

黃生：你就說這和尚書有沒有關吧。

天心：不是，我是說應該要改成這樣。

陳生：應該叫尚書研究專題、經學之尚書概論。

天心：掛羊頭賣狗肉的還有「經學研究會」，這是經學史研究會。史學會，不是經學會。

陳生：你還是不明白。

天心：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執着。

陳生：他可以和你說叫經學就是題目大一點，下面什麼都可以包容。經學史佔99%其他佔1%。

天心：所以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反正都是賣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