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27|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親密(Close)-觀影心得

荼蘼花事了無痕跡・凝視來時路低語

比利時導演盧卡斯東特(Lukas Dhont),2022年帶著《親密/Close》回歸坎城,這個故事是告訴我們,終究有關那些失去的友誼,雖然表面上在說兩位青少年的男孩友誼,實際上淡淡的表達了更多關於成長痛處以及在社會意識下被壓縮變形的自我。尤其是以青少年男孩為主角來表達;而《親密》從鏡頭影像到內涵文字流動,正是展現著那種發自本性的情感與其自然和豐富性。

電影的開頭與結尾場景都在花田裡,這其中所代表的意涵就是:「一切似乎沒變,一切卻都改變了」。里奧緩緩回頭,雷米的身影歷歷在目:當我回望我們奔跑穿過花田的時光流轉,我凝視來時的腳步,彷彿超越了時空的流逝;所以最終我再來到你的家門前與「人面桃花」的意像何其相像,你的笑聲和身影沒有更驚天動地的出現,無論未來我經歷了多少個花田記事,那種荼蘼花事了無痕跡,但我都會回頭尋找從此停留在時間縫隙裡的你。

所以再次強調,這樣親密的情感與性別無關;在暖色系的陽光下,經由從片中觀察著他們的日常生活,兩人一起玩耍、同床相擁,鏡頭多數時候緊緊地跟在臉部特寫,里奧和雷米或快樂、或傾慕、或欣羨,不必言說,也不用多餘的陳述,便能表達兩人的所思所感。

正如我們對所有關係都有著固定框架的定義,任何友好的關係,不是友情就必須是愛情,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怎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里奧看見雷米在台上演奏時,雙眼泛著淚光,這一幕完美反映了他們珍貴的情誼—他真心為雷米感到驕傲。沒有嫉妒、猜忌、自私的情緒,一切是如此純粹。他們生活的小小世界像是泡泡般,保護著二人,不受外界侵擾。接著,電影展現保護膜被戳破的過程:當里奧和雷米進入新學校環境、面對新同學,兩人緊閉的小小世界必然被外界打開。

在里奧的手腕骨折之後,在醫院護士正幫他包紮傷口及上石膏,就在此刻,他終於哭了。他的眼淚不斷掉下來,護士問他:「很痛嗎?」他點點頭繼續哭。父親也走過來安慰:「手斷了很痛吧?沒事的。」然而其實可以明瞭里奧手斷的疼痛程度,遠遠不及心中的苦痛;他只是把受傷當作可以哭泣的理由,在醫院這個允許哭泣的場合中,他才能放心展現自己的眼淚,這一幕讓我看見一個青少年男孩為了適應社會,而壓縮變形的「自我」。內在小孩受傷了,大人卻只會告訴我們「沒事的」、「別想太多了」、「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找不到讓傷口痊癒的方法,只能任由時間的流逝,來讓自己淡忘,可是我們從未好起來過。所以面對悲劇,里奧的悲痛透過一連串的運動和衝撞呈現了出來,他在雷米死後繼續打著曲棍球,不過他更加用力,並藉由高度動態的身體嘗試填滿雷米的不在場,不過這樣的嘗試終究僅是虛耗體力,甚至其所造成的反作用力讓里奧傷及自身,這種無處消解的情緒張力反而更顯示了雷米的缺席。

我們都知道面對死亡,對任何人其實一直都是一個難題,它的難處在於它永遠是要面對一種缺席,這種缺席在《親密》安排的死亡轉折,也宛如在它的敘事上把一個原本存在的人虛像化了,經過這種虛像化觀影者必然會自行補充對其人其事的情感投射,同時也是故事中可以留下空白的空間所在。所以最終里奧與雷米媽媽兩人在一場林間的衝擊戲,在里奧終於向雷米的媽媽坦白他對雷米的疏遠,兩人相擁並潰堤,在這一刻,新的親密關係創立了,兩人應在往後餘生對於填補雷米的缺席,也會等同給予缺席的哀傷有自行與之和解的可能,否則這其間重要角色經過一連串的自省,終究體會到缺席必然跟隨一生,如未能填滿則會有無可解消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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