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這不完全是觀後感 —— 比起電影本身,這篇文章的內容更私人。
顧不上防止劇透了。還未看過Look Back的人,請在左上角點返回鍵,勞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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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學至高中時有在畫畫,在高中期間因各種現實考量放棄了。近年重新接觸文字創作,發現不論寫什麼,我筆下的人物總在畫畫。大概是我沒什麼機會畫下去了,就讓角色成為我生命的延伸。
為什麼要創作呢。這大概是Look Back的最大命題。
創作不一定快樂。更準確來說,大部分時候都不怎樣快樂。要向內挖掘,往心底的傷處掏去,似乎只有這樣,作品才顯得真誠。即便如此,作品也大多不會被看見,真誠的心無處安放,尷尬地卡在自己和世界的邊緣。
向內挖掘時痛苦,向外追尋亦然。尤其對於年紀較小的創作者而然,在遍地「低齡觸」(意:年紀很小,但畫作出色,大概也可用在畫圖以外的領域)的年代,小學生也不免年齡焦慮。像小學時期的藤野看到京本的畫,必然在想:她才這個年紀已能畫成這樣,我到底在幹什麼嘛。
創作又必然痛苦。練習、追求更高的境界,和快樂隨心地畫畫是兩回事。要習得素描、骨架、透視、光影,沒哪樣不費時間心神。若要進步,就不能容許筆在紙上自由地滑動,而是要讓大腦如馬達般快速運轉 —— 這樣畫合理嗎?怎麼手指的角度怪怪的?明明看著同一幅參考圖,怎麼效果和別人畫的差之甚遠?
然後為筆下的圖像和腦內的畫面截然不同而惱怒。即使今天覺得自己畫得還可以,第二天再把畫翻出來,便會對昨天自己的自信而羞愧。想把紙上的筆跡全擦掉,或換一張畫紙,重頭開始。甚或乾脆讓人生重來,反正今生的我,沒有才能。
然後對自己生氣,不爭氣地忍著眼淚,把畫塞到一旁去。放棄罷了。把自己逼得那麼辛苦是為了什麼呀。
然後,過不了一會兒,又重新拿起筆,畫起來。
為什麼要繼續呢。
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在從事藝術創作中得到客觀的好處。不如傳統的專業人士受人尊重(任何創作 —— 任何事情,只要能達到一定水平,都應被稱為專業便是),不受市場青睞。賺不了什麼錢,又會被過年時的親戚們視之為不務正業。
(藤野和京本一出道就賺了十萬日元,實屬孤例,不值得一般人參考...)
沒有利益,卻有無數人願意在苦海裏浮沉。
這個暑假寫了本小說。只是換了個媒介,把上述的痛苦重新經歷個遍。跟男朋友訴苦,他說:「何必讓自己如此難受?」
我說:「你的人生就單純為了舒坦快樂而活著?」
再一想,這稱不上有效的反駁,活得舒坦快樂沒什麼不好的。我無法以其他方式回應,正因其沒有理由。
正如藤原經歷被同齡人超越、被家人勸退、戰友京本的離去、甚至害摯友死亡的懊悔。她依然畫著。
正如京本在沒遇上藤原的平行世界裏,依然畫著。
不論發生什麼,依然畫著。沒有什麼緣由。
看到有影評說這是詛咒,我更想相信這是宿命。未必是突然的頓悟:原來我活著是為了這個呀!而更像是本能,在血液裏流淌,讓自己痛苦地快樂著。
藤野兩度質疑畫漫畫的理由,藤本樹亦兩度提供救贖 —— 其一在雨中的舞蹈、其二在京本無人的房間。二者都是京本對藤野的注視。
要蓋過命定的痛苦,這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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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電影版前,我早看過了Look Back原著漫畫。
Look Back是講述漫畫創作的作品。藤本樹的作品畫面張力強大,我依然認為漫畫是最適合講述這個故事的媒介。
但動畫細膩,例如開場一幕藤野畫畫時桌子上的小鏡、紙筆摩擦的沙沙聲、抖腳時衣物的拉扯。硬要說的話,近後段的音樂催淚力度太強了,意圖未免過分明顯。
—— 但粗暴有效。反正我哭了好一陣子。
創作是痛苦而孤獨的。但要是能和合適的人一同觀看這部電影,也許可以相互攤分這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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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部電影的前後,稍微抽了點時間,畫了幅隨筆。
上一次認真動筆,是一年前?抑或兩年、三年前?忘了。
我的小說在這裡,寫得不怎麼樣,但可以去看看:https://www.kadokado.com.tw/book/39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