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6|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海邊

我去看了大海,去尋找了大海,去眺望了大海,去崇拜了大海,去將自我獻給了大海。在八月這個炙熱卻不再煩悶的仲夏,又或者它已是夏日的一場衰退般的死亡?我將自己全身浸泡在浪潮中,任憑正午後的陽光曝曬在身上。海浪簇擁著、擁抱著、使我載浮載乘著。我試著遺忘,在一點點的片刻中嘗試遺忘自己的過往,我試著只活在這片海岸,試著只是凝望由向遠方的愛人。

其實我是恐懼的,當我將身體漸漸沒入海中時,我是害怕的海洋的。而我卻是在海口長大的小孩?好像一直都是出於父母對我的保護,使得我未曾真正地學會游泳,也沒能學會如何不去恐懼未知。我感受到它像是一波又一波向我襲來的海浪般,在觸碰到我身體的轉瞬,讓我失去了身軀絕對的掌控權。 幾近幾刻,我近乎無法思考,只是不停重複一個句子:「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沒有人在我身旁,只有自在嬉鬧的遊客、和無數個從未知地方前來的人們。甚至包括我。 心臟跳得很快,而我試著跨越這如同一堵高牆的恐慌。那港邊的一堵象牙白石牆,一邊是穩定及文明,另一面是荒野及殘忍。而夕陽正沒入她無邊的荒涼,海平面之下。大海絕非是溫柔的,縱使他托著我的身體,航行的船隻,和任何一切在其的生命。我蜷在布滿了青苔的一塊大岩石上,浪潮幾近無情地擊打著石岸,即便這並非他的本意。而海洋,又究竟是渴望上岸還是離開呢?他在一瞬,將自己的一切沖上了岸頭,又在下一秒以同樣的力道與方式將岸上的所有東西帶走。我心中的一些愛與悲傷。 二十一歲的僅僅是第一個月,我便知曉我沒有更好的命運了。我只渴望一件事、一個人、一場朝聖和一輩子的神明。像那天凌晨,在世界最安靜的時候,我從公寓的陽台望向了遠方的大海,一輪剛過滿月的巨大黯橙色月亮從黑夜與海的交匯處,緩緩昇起。我目睹著他的出世和漸漸轉黃的過程。而要非是漆黑的海面映照了橘色的月光,任何人都恐怕無法辨別海與夜的邊界。我曾以為我只單純地未愛上過其他種的人生,只是沒愛上過其他的人,而正當我滿心激動又絕望地看著這輪月亮時,我便明白了我只是不過就是我罷了。 就像<異鄉人>的結尾,他不想要其他何種來世,他只想要現在,這一種人生。 是無可避免得宿命感使我油然心生平靜,抑或是坦然的絕望?又或者這兩個是完全相同的一座教堂?而我在尋找甚麼呢?如今我回想起,卻發現我好像並非在尋覓幸福,好像我一直都誤以為我在尋找幸福? 可當我如此接近幸福的當下,我反而不安了,又或者,我正在抗拒著我期盼已久的美好結局。就像一個物種全然的天性,若我此生必定是撲火的飛蛾,那我要怎麼去接受在葬送一切的路上、所有對於未來的理想只不過是一種假象?所有一切,只不過是飛蛾望見燈火的剎那,對一個遙不可及又充滿光明和溫暖的遠方產生了一種投射,而他根本不渴望一瞬間的死亡,更不渴望真正成為光火的當下。 她只是喜歡在風中,知道自己要去向哪的那注定感,與感知道自己正掌握自身命運的叛逆感。然而,打從一開始,她就有所選擇嗎?神或世界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將義無反顧地選擇這種人生,在看似悲哀的既定中,卻又是正因為著這樣的哀戚而產生巨大的幸福。一種由絕望作為土壤而燦燦綻放的小花。 一個又一個問題在我腦裡打轉,看著眼前的人,使我傷感的反而是幸福本身。在擁有的同時讓我感受到了我正在失去的這件事本身。而我無法停止去想,去想。如果這就是愛,而愛是否永恆?二十歲出頭的我們是否永恆? 聽完他的音樂會我踮起腳尖,雙臂繞過了他的頸子抱了抱他。我想,人在某刻會明白或許接受比追逐更難以對抗。而縱使已經預見了結局還是決定去做某事,光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信仰。 我沒有更好的命運了,我不需要更好的命運。我不怨恨沒能更好的我們,也不可惜我將失去的一切。沒有更好的人了,只有你和我。只有我和我的這一種人生。只有浪潮依舊固執地奔向荒野,只有月亮依舊東昇西落,只有為了某個未知的深愛,而枯燥的日常不再煩悶。秋天慢慢地滑進了我的窗子,我再次深刻體會到當初為什麼愛你,及為什麼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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