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田野：身分

[質性研究與田野的系列文章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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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繼前篇的討論，你在田野中觀察別人，田野中的人也在觀察你。在這種情況下，你就有個身分了，這身分可能是你自己想建立的，也可能是別人幫你設定好的。例如到社區去，你主要想做訪問調查，但社區可能覺得你剛好可以來幫忙搬東西。你想要的身分跟田野中給你的身分，並非永遠都一致。關於這個不一致，後面會分幾次來聊。

這種身分的不一致，除了心理的調適外，有時也是啟發的來源。我在底層的生活：當專欄作家化身為女服務生*這本書，如其書名，作者去應徵服務生"臥底"，討論美國的勞動處境。身為中產階級的她自然對這個臥底身分的轉換有點掙扎，以下是開始要找工作時的一段敘述：

......後來我才知道,無論什麽時候,徵人廣告都不是瞭解實際工作職缺的可靠方式。我應該從麥克斯的話裡就猜到,這些廣告是業主策略,想藉此在高流動率的低薪勞工市場有所保障。許多大型旅館幾乎一直都在刊登徵人廣告,目的是為了在現任雇員離職或被開除時,有足夠候備人選可以遞補。所以到頭來,找工作的訣竅只是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地點,以及彈性大到能接受當天出現的機會。這種情況最後終於發生在我身上。當我繼續到某家大型連鎖平價旅館應徵房務人員時,卻被派去在附屬的家庭餐廳當女服務生。這家餐廳在華氏九十五度的天氣裡,提供的當日特餐是波蘭香腸配烤肉醬。餐廳經理菲力普是一名短小精悍的年輕西印度群島人,他面試我時的熱情程度,大概就跟處理我健保表格的辦事員差不多。他例行公事地問我能輪哪幾班,何時可以開始工作。我咕噥著說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從事服務生工作,但他已經在告訴我制服該穿什么了:「明天來上班,要穿黑褲子和黑鞋子。」他會提供那種顏色像生鏽一樣的馬球衫給我,上面繡著餐廳名稱「爐邊」,最後還補一句:「雖然你可能會想穿自己的衣服來上班,哈!」隨著「明天」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我心中湧起某種介於害怕跟憤慨之間的情緒。我想要說:「謝謝你花費這些時間,先生。但這只是項實驗,並不是我的真實生活。」(22頁)

可以看到這個找工作的過程除了開始了解勞動市場的概況，在心理面也有著一段轉變。要說明的是，我並沒有覺得她的中產生活比較高檔、基層工作就比較低下，畢竟在底層工作的我怎麼會信這一套？我大概同意的是經濟上寬裕程度有差異、資源與機會有差異。這不代表人的高下。而我認為作者也大概是如此的觀點。這裡要說的只是主觀與客觀上環境都不一樣，這便需要轉換，有時這個轉換並非易事。離開同溫層並非都是輕鬆的(不然同溫層怎麼會有凝聚力?)。

但這樣的轉換，有時是有收穫的。在同書序言的最末，作者說：

...我只想請各位讀者記得，每當我在這條路上蹣跚蹎躓的時候，正是反映著以下這像事實：在社會如此富足豐裕的時刻，即使有著種族、教育、健康及動機所帶來的一切優勢，一個人在經濟的最底層仍然必須掙扎求生。

對身分轉換時的拉扯(我是誰、我想當誰、別人認為我是誰、環境把我當誰對待...)進行探究反思，就可以反映出一些洞見。

PS. copilot給的圖可能太青春陽光了點。另。蹎躓發音為：ㄉ一ㄢˉㄓˋ，我真是學到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