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影評｜請回答！韓國近代史經典電影選──毀滅與再生，時代刻痕下的戰爭省思
韓國電影一向勇於探索歷史傷痕和社會議題，這次國家影視聽中心策展的「請回答！韓國近代史經典電影選」，選映 15 部橫跨 1950 至 2010 年代的作品，涵蓋韓戰、獨裁體制與民主運動等時期，其中有票房巨作、獨立電影，甚至還有難以看到的珍貴老片。
本篇將介紹其中三部，故事背景為韓戰前後，讓臺灣觀眾除了《屍速列車》、《寄生上流》這些奠定「韓國好萊塢」地位的現象級作品之外，更能感受到韓國電影一路走來的豐沛生命力。
《芝瑟：未盡的歲月2》：藏匿於黑暗中的血淚歷史
《芝瑟：未盡的歲月2》劇照／INDIESTORY Inc.
濟州島居民聽聞美國駐軍部隊下令，在離海岸線五公里遠的人都會被當作「赤色份子」處死，於是一群村民攜老扶幼，藏入漢拏山山洞，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有老人擔心家裡養的豬，吵著想回去餵；有人年邁的母親因為腿腳不好，堅持留在家裡；某家的女兒突然不見蹤影，大家猜測她是跑回去拿東西了。眾人吃著大嬸帶來的幾顆馬鈴薯，猜測大概過幾天就可以下山回家──《芝瑟：未盡的歲月2》中，這彷彿郊遊般喧鬧甚至略為輕鬆的場面，卻是電影悲痛的序幕。在山下，軍人早已殺入村莊，煮了家裡的豬，抓了女孩，殺了老母親，以為很快能重歸的日常已被摧毀殆盡。
導演吳滅本身是濟州島出身，家族也曾經歷濟州 4.3 事件，因此格外希望這段曾經無法被記憶與提及的歷史，不要失落於時間的洪流中。這部 2013 年的獨立電影，視角總像是躲藏在角落窺視（見證）著一切，卻難以回天。畫面雖以黑白呈現，卻讓人物的恐懼、痛苦、扭曲、瘋狂都愈加鮮明。
《芝瑟：未盡的歲月2》劇照／INDIESTORY Inc.
然而，片中殘酷的軍人在導演詮釋下，也並非全然的反派。從韓國本土被帶來的菜鳥兵對無差別的殺戮感到惶惑且痛苦；趨於瘋狂的老兵則早已麻木，甚至不再去分辨自己的恨所為何來。所謂「赤色分子」的帽子，讓平民糊里糊塗地葬送生命，讓軍人成為劊子手，雙方卻都理不清楚，現在究竟是為何而戰？
《歡迎來到東莫村》：爆米花雨下的戰爭與和平
《歡迎來到東莫村》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2000 年 6 月，南北韓舉行了首腦會晤，這也是朝鮮半島分裂以來的首次會談，更是南北韓關係趨緩的重大里程碑。因此在 2000 年代前後，韓國也出現許多韓戰主題的電影，傳達「反戰」、「和平」理念，亦喚醒兩韓人民的民族情感。
《歡迎來到東莫村》（2005）也是此時期的作品之一。描寫韓戰期間一個從未有外人踏足的村落，意外闖入了美國、北韓與南韓軍人。當軍人們互相敵視、劍拔弩張，村民卻完全狀況外，他們只擔心田地、煩惱存糧，立場的對峙在他們純樸無爭的生活中，顯得虛無而飄渺。
《歡迎來到東莫村》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不同於其他戰爭電影的寫實與殘酷，《歡迎來到東莫村》的節奏詼諧溫馨，村民的單純萃取出人性最初始的美好，對照軍人們明明身心都深受創傷，卻難以輕易放下對立，更突顯出戰爭摧毀的不只是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更難復原。
電影中最經典的「爆米花雨」場面，搭配久石讓魔幻輕快的配樂，直到現在依然是韓國綜藝節目熱愛的不敗迷因。夢幻的場景中，軍人們也逐漸鬆懈情緒、放下仇恨。除去了制服，只剩肉身的人類更難分辨你我，遑論立場與種族。共存的可能，或許正是導演為整個民族所描繪的美好願景。
《自由夫人》：戰後女性的自我追尋
《自由夫人》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自由夫人》（1956）講述家庭主婦善英想去舶來品店工作，終於求得身為大學教授的丈夫同意。當女性的人生場域從家擴展到社會，便開啟了無限宇宙。善英首次窺見五光十色的社交生活，為了參加舞會，善英向住隔壁的男大生春浩學跳舞，卻不小心暈了船。體驗過一番情愛刺激的她，又接受了其他男士示好，最終演變為不倫關係。
看到這裡一定很難想像，這部電影是本文三部電影中拍攝時間最早的一部，當時距離韓戰結束不過三年，卻講述了一個頗為前衛的女性覺醒故事，甚至還有吻戲畫面，在民風保守的時代，是多麼新潮大膽的嘗試。
《自由夫人》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當善英從總是穿著韓服、對丈夫輕聲細語，到後來總是穿著洋服，舉止越來越喪失「賢妻良母」的形象，顯見其意識到自身的欲望後，渴望掙脫體制，甚至企求更多自由。而在電影中還有一組對照，是丈夫與女學生間的情愫。夫妻就像是新社會中窺見新自由的舊男女，面對家庭、婚姻與性別角色，產生前所未有的掙扎。
只是，女性在當時真能徹底掙脫傳統的束縛嗎？故事最終，丈夫的感情懸崖勒馬，善英的外遇卻東窗事發，差點被趕出家門，與兒子相擁而泣。或許自由夫人的追求，在當時終究還是得大澈大悟，付出代價。
《芝瑟：未盡的歲月2》劇照／INDIESTORY Inc.
不同年代、風格迥異的戰爭省思
從描繪韓戰前的《芝瑟：未盡的歲月2》、韓戰時期的《歡迎來到東莫村》，到戰後的《自由夫人》，三部作品以畫面敘說戰爭帶來的毀滅與再生，也各自以不同的風格，帶領觀眾反思戰爭的痛楚與教訓。當我們觀看這些電影，歷史就不僅止停留於過去，而是在此時此刻的我們心中激起更多火花，去記憶，去思索，去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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