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獎場刊|《從今以後》最後一幕吻戲

拍攝最後一天，原本計劃與區嘉雯（Angie）和李琳琳（Pat）拍攝閃回場景。 根據劇本，陽光明媚，但實際上一直下雨。

我們到涼亭避雨，我發現Angie和Pat很親密地在聊天，靈機一觸，決定把場景移到涼亭。

雨下得更大，不過氣氛更為沉重浪漫。 她們倆表演無懈可擊，一take完成。 為了安全起見，我要求第二次拍攝，她們的表演更好，對話更發自內心，還熱吻起來。 本來閃回部分是放在故事中間，看過初剪後，我們知道這將是結束電影的最好安排。

——楊曜愷《從今以後》金馬獎場刊

區嘉雯訪問節錄 命中註定一場雨

問到區嘉雯最喜歡哪一場戲？嘉雯姐二話不說地答是最後一場吻戲。那是全劇最後一幕戲，同時也在拍攝的最後一天：「最尾嗰個scene係好奇怪嘅，好似冥冥中有啲嘢係注定，注定當日要落一場雨。」劇本原先寫那一場戲是在風和日麗的湖邊，相當詩情畫意。但拍攝當日下大雨，時雨時停，好不容易設好機燈後，突然又來一場雨，二人唯有硬著頭皮去演，可是樹上的水不停滴在她們臉上，完全拍不了。由於資源有限，很難另覓日子再拍。「咁卒之就喺個亭裏面拍，反而仲好，當日天色昏暗，但兩個人嘅關係係光明嘅，問題係社會同埋發生嘅事，係唔光明嘅。」雨中的小亭，這個半隱閉半開揚的空間，好比戲中一對女同志似是被接受卻又被排斥的矛盾。導演和演員們都覺得這樣的一幕最好，上天給電影劃了一神來之筆。

電影2024年3月於香港國際電影節首映時，觀眾對最後一幕吻戲反應強烈。也許發行商因此將其作為電影行銷著力點，要求導演或演員不斷複述當時的拍攝感受。其實這場戲對香港戲院觀眾未必吸引（lesbian認受度不高），但戲本身的確至關重要，因為：

第一 ，《從今以後》有兩組人物關係：Angie和Pat vs Angie和胡家人。後者的篇幅和鏡頭力量較前者強，隨著劇情推進，前者就逐漸被淡忘了， 而最後一鏡加強了Angie和Pat的力量。

第二，最後一鏡捕捉到真實、微妙、無意間產生的化學作用——正是電影最本源、最能打動觀眾的神奇之處，李滄東導演在金馬大師課上所謂的「電影之神」（跟性行為無關，同志片吻戲拍得還不夠氾濫？）。她們的戲似是有精巧節奏感，但能看出並非刻意設計，甚至未經過綵排，就算感受不到之前一個鐘頭兩人之間隱秘的情感，那刻也會覺得emotional intensity好強，從藝術角度，好勁。

兩個人在雨中互相倚靠，周圍環境灰暗陰沉。Pat簡單幾句講述她的童年往事，Angie則只有一句「屋企人...」 對白如此簡單，只具象徵意義，激發演員的是她們從對白引申出Angie和Pat的過往經歷，還有她們自己的人生經歷共鳴，一切得益於開拍之前兩個人已經交心。至於交心的內容之一是甚麼，琳琳在謝票和訪問時已用一種類似表演的方式暗示過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