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困境中的抉擇（四）

埃莉諾的日子變得愈加艱難。數日以來，她身上僅存的幾枚銅幣逐漸減少，每當市集開啟，她便躲在一旁乞討，試圖換取些許施捨。她細嚼慢嚥著每次買來的麵包，盡可能節省，以便讓這微薄的食物支撐更長的時間。每隔兩天，她才敢去買下一個麵包，用顫抖的手數著少得可憐的錢幣，心中暗暗打算著如何在這座陌生的領地生存下去。

這是她流落至此的第六天。每天清晨，埃莉諾都會早早起床，梳理好略顯凌亂的長髮，用井水洗淨臉龐。儘管日子艱難，她仍堅持保持著某種尊嚴。她清楚若想找到工作，至少要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些。然而每當她走進商鋪，店主們都會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她破舊的衣衫和磨損的鞋子，然後搖頭說不需要幫手。有些甚至連門都不讓她進，直接在門口打發她離開。

「抱歉，小姐，我們不需要新的女工。」

「現在生意不好，請去別處試試吧。」

「妳看起來太瘦弱了，恐怕搬不動貨物。」

日復一日，相似的拒絕話語在她耳邊迴響。每一次被拒絕，她都感覺自己的希望被剝落一片。但她不願放棄，即便是去清掃馬廄或是在酒館洗碗，她也願意。可惜，連這樣的機會也被其他更強壯、更熟悉當地的人搶去了。

白日裡，市集川流不息，貴婦們攜帶精美的絲綢籃子，穿著華麗的服飾，手上點綴著閃爍的珠寶，將埃莉諾的貧窮與狼狽襯托得格外刺眼。人們的目光偶爾掃過她，或帶有一絲不屑，或避之不及，有些小孩甚至指著她竊竊私語，彷彿她是一件可笑的景物。她咬緊牙關，默默忍受這些冷漠的目光，告訴自己不能因此動搖，心中暗自告誡，哪怕再艱難，她也要堅持下去。

每當夜幕低垂，她就會想起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母親受到男爵的壓迫，長期勞動而生病去世；父親為了贖回她的自由，孤身前往男爵的城堡，卻慘遭殺害。埃莉諾被迫離開家鄉，在陌生的城市中尋求生機。她時常在入睡前撫摸著母親留下的梳子，那是她唯一能帶走的物品，是維繫著她與過去唯一的聯繫。

某日的黃昏，埃莉諾正倚在市集角落，又一次被麵包店老闆拒絕後，無意間發現人群中的一名男子。那人身材修長，穿著一身深灰色樸素的衣服，帽檐壓低，掩住了大半張臉。他正站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神中閃爍著難以解讀的情緒。過去幾天，她已經注意到這個男人多次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起初她以為只是巧合，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那目光刺得埃莉諾渾身不適，她悄悄避開他的視線，移到市集的另一端。但不知為何，每當她改變位置，男子也似乎如影隨形般跟隨，總在她周圍徘徊。有時他會假裝在攤位前駐足，但埃莉諾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始終在她身上。幾次之後，她開始感到莫名的恐懼，彷彿對方藏有隱秘的意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市集人群逐漸散去，埃莉諾看著自己的雙手，空無一物。今天她連一個銅幣都沒有乞討到，這意味著她必須繼續忍受饑餓的折磨。她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準備返回那條隱蔽的巷子裡棲身。巷子陰暗潮濕，地面鋪滿了爛葉與碎石，但至少無人會打擾。

就在她踏入巷口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後方傳來。她回頭一瞥，見那男子正不緊不慢地跟隨著她，步伐沉穩，彷彿不容置疑般將她鎖定在眼中。

埃莉諾心跳驟然加速，她不敢再回頭。她故作鎮定地加快步伐，但男子的腳步聲也隨之加快。她感覺到汗水從額頭滲出，手心濕滑，僅僅幾步的距離，讓她如臨大敵，壓迫感湧上心頭。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可怕的畫面，她開始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注意到危險的徵兆，為什麼要在天黑後才離開市集。

當她終於忍不住，決定拐入另一條巷道試圖甩開對方時，卻在巷道另一端的入口拐角處一頭撞上了他。她這才意識到，這個男人一定是熟悉這片區域的地形，故意繞到前面堵住她的去路。

衝撞的力道讓埃莉諾向後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她抬起頭，那名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神像是一潭幽暗的湖水，無聲卻帶著一絲探究與玩味。埃莉諾的心揪緊，全身戒備地盯著他，思緒飛快地轉動，權衡著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