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常常揣想著李白寫這首詩的心情「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我想,寫這首詩時,李白一定是站在高處,一定是面對著空莽的天地,當然,也一定是在秋天,在秋風蕭瑟中,此外,有好友、有美酒。
古人說:「女子傷春,男子悲秋」良有以也。
我喜歡秋天,在秋高氣爽的秋風中,總是有股想隨風而逝的衝動,但一方面卻又極度依戀這人世間的虛虛幻幻,哭哭笑笑。
年輕時,總以為自己是騎馬奔向風車的唐吉訶德,於是想像著自己擊劍任俠,笑談古今,覺得起風的時候,男兒當如雲般飛揚!但是面對淒涼的秋夜秋風,卻也會有種悽愴──想挽住什麼卻又了然不可能的悲慟,想全然捨去卻又不忍之掙扎!
常常覺得自己相當矛盾。
別的不說,單以這十多年來,投入最多心力的荒野義工生涯而論,一方面總是担心荒野發展不起來,但是同時又害怕荒野發展得太好了,把自己搞得太累。
從小就沒有什麼「成就取向」,甚至可以說算是個喜歡風花雪月,心性較為浪漫隨興 (邋遢) 的人,比較羨慕的生活典範是「竹林七賢」。可是怎麼日子愈過,發現身邊穿西裝打領帶的人愈來愈多 ? 原來我門診之餘所參與的荒野義工任務已經不再是上山下海的活動,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會議。這就是我所害怕的地方。
也許生活情趣與生命天職各有其誘惑。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其與生賦予的生命天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在其間?或許之所以把自己搞得要參與那麼多「不自在」的場合,是自己傻傻的認為只要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就儘可能去做。
而且,我喜歡朋友,我喜歡朋友之間那種肝胆相照的情誼,因此,只要與朋友們一起為理想而付出,即便辛苦都是甜蜜的。這種甜蜜,正是「生命天職」的誘惑!
或許我們的心中總是有兩股力量在拔河,一端是儒家積極入世的生活態度,另一端則是道家的歸返自然的哲學思想。或許,從好的一方面來看,這種融合儒家與道家的平衡生活,讓我們可以認真又可以豁達,既執著卻又飄逸,在努力追求使命天職與展現生命光彩時,能夠不陷於名利的泥沼;在放手下台時,也不會感到失落或孤獨。
因此,在面對世間芸芸眾生時,不管別人是為名利奔忙還是遊戲人間,都能以一種同情與諒解的態度,微笑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