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近一週,孫沁雅又往名家麵包店的路上走去。
爸爸昨晚突然沉重宣布,公司近期有周轉不靈的問題,隨時有倒閉的可能性,讓她的心情跟著爸爸鬱鬱寡歡。
目前爸爸還在做最後一搏,爭取大客戶南曜集團的合約,若這一紙合約沒有爭取到,結果就是宣告破產而欠一大筆債。
看到父母臉上的愁容,讓她的心情也跟著跌落谷底。
被父母親養到二十五歲的她,自大學畢業後便沒在正式在公司上過班,直到近一年決定未來要開麵包店而開始實習,然卻又碰上晏成安對她意圖不軌。
一想到那個色狼,她就咬牙切齒。
想著想著,不由得心煩意亂起來,她決定再到她最愛的麵包店吸取她最愛的空氣——剛出爐的麵包香氣。
然她才一接近店門前,一個小身影不知從哪冒出來直撲進她懷裡。
「媽咪!我終於找到妳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跟稱呼,孫沁雅腦中警鈴大響。
天啊!是那個白雪公主!
心情再怎麼差,她也無法對孩子擺臭臉,於是調整好情緒後,她露出一個微笑,微拉開黏在她身上的人兒,蹲下身來,準備跟小人兒談談。
「公主——咦?!」
眼前的小人兒不但瘦了一圈,眼睛紅腫有明顯哭過的痕跡、眼珠有微微血絲、眼下還有黑眼圈,而那原本應該是白裡透紅的粉肌此刻卻是一片蒼白。
「妳怎麼了?」她拉著她原地轉了一圈,「妳瘦了好多,是不是都沒有吃飯?」
看著眼前的媽咪如此關心她,駱瑾萱原本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滑落,「媽咪……妳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要哭了,妳眼睛會痛。」一個低沉醇厚的嗓音突然響起,對著孩子說。
孫沁雅此刻才發現孩子身站立著一個身著西裝、氣勢不凡的男人,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挺拔的劍眉微蹙,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小女孩,帶有一絲心疼。
爾後,男人視線轉向她,像是要將她看進靈魂深處一般,「妳好,我是萱萱的爸爸,方便談談嗎?」
孫沁雅偏著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是上一回接公主的那個人。
這是甚麼情況?他還說要談談?她上回應該已經很明確的跟接公主的那男人說她不是誘拐犯了吧。
駱硯辰定睛看著眼前的女人,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
見她不開口,似乎有所防備,他嘆了口氣,「萱萱已經一周沒有吃好睡好了、而且每天哭泣。」
她低頭看著拉著她的衣服,依舊抽咽著的公主,不懂眼前這男人跟她說這個做甚麼?
好吧,她承認,在她聽到公主這一週的慘狀後,真的感到心疼及於心不忍,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讓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變這副模樣?
「好。」她願意跟他談談,但她沒忘記上回被另一個男人當成誘拐犯的事情,她伸手指著不遠前國小對面的那座開放式公園,「在那裏談。」
「好。」
兩大一小一起走到公園,原本緊黏著孫沁雅不放的駱瑾萱在駱硯辰好說歹說之下,終於在得到孫沁雅保證不會在她玩遊樂設施時突然失蹤後,便在兩人視線可及的遊樂區內開始遊玩。
「好了,要談甚麼?」孫沁雅說完後,轉過頭看著說要談話的男人,卻發現這男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現在是甚麼情況?
孫沁雅覺得頭頂有一群烏鴉飛了過去,她看著男人視線完全離開萱萱,好心提醒,「先生。」她伸出一隻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讓正看著她沉溺在思緒中的駱硯辰瞬間回神。「你不盯著萱萱,待會兒她如果真的不見——」是說她也可以幫忙看啦!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駱硯辰點點頭,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很快便被接通。
「易騫,我記得你下午在萱萱國小附近談生意……你馬上到旁邊的公園來,幫我看著萱萱。」交代完,也不等人家回覆,駱硯辰馬上掛斷電話。
不到五分鐘,褚易騫到了,他在公園入口看到駱硯辰及孫沁雅後,向他們微點了頭,隨即往駱瑾萱的方向走去。
「現在可以說了,你要談甚麼?」擔心小孩不見的危機感解除,孫沁雅直問。
只見駱硯辰拿出皮夾,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孫沁雅接過照片,隨即驚呼一聲,因照片中是她與駱硯辰的合照,兩人皆帶著微笑,而且照片裡的駱硯辰顯得年輕灑脫,不像現在有一種——講好聽是穩重、講難聽是沉重——的感覺。
她甚麼時候跟他拍了這張照片?
咦?不對,雖然乍看之下很像,但細看頂多只有像八成,因此照片中的人不是她,而且氣質不一樣,照片中的女人氣質溫婉嫻雅多了,而且眼睛也比較大。
會不會是有畫眼線跟擦睫毛膏的關係?
喔!孫沁雅,這種時候怎麼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啊!她在心裡咒罵著自己。
「她是萱萱的母親,生下萱萱後就因難產去世了。」駱硯辰悶聲說。
怪不得公主一看到她就叫她媽咪,她懂了。
可是天底下像的人那麼多,而且她跟她的親生母親也不是十成十的相似,「萱萱仔細看我應該也知道我跟他母親雖像,但並不是完全一模一樣吧。」她提出疑問,都小一的孩子了,好好說,應該可以聽得進去,兩人只是長的很相像,她並不是她的媽咪。
「這是因為……」駱硯辰深深吐出一口氣,「在她小時候我就常常跟她說,她是我跟她媽媽最美麗的白雪公主。」
轟!孫沁雅彷彿被雷劈到!
就兩個巧合,長的像她媽媽跟稱她為白雪公主的巧合,就讓公主認定她是從天堂下來看她的母親。
「自從那天妳離開以後,她就開始時常哭泣、吃不下飯、夜裡也睡不安穩,」駱硯辰語氣中有著滿滿的心疼,「每天都央求我下課後帶她去麵包店找妳。」
那天褚易騫帶著哭紅著雙眼的駱瑾萱回到家,讓他吃了一驚,也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們看到與俐伶非常相似的女人,萱萱更是直接把人家當成母親,但哪個正常女人不會矢口否認不是自己小孩的孩子?
於是注定了萱萱的失落傷心,在她小小的心靈中,等於是滿懷期待的母親出現在她面前、卻又將她狠狠推了開。
「那你找我談是……呃,」她差點說出「希望我幫什麼忙」這句話。
想也知道無論是甚麼忙,終歸就是要跟這對父女扯上關係。
若不希望她和他們再有牽扯的話,這對父女也不會特地在麵包店等她了。
「妳能不能……暫時陪伴萱萱?」駱硯辰稍稍艱難地說出這一句話。
你要我當她母親?!孫沁雅差點脫口而出這句話,幸好她有制止自己的嘴巴在大腦出動前閉嘴。
「單純的有空撥一點時間就好,以不影響到妳正常生活為主。」
「……」
見她不語,他立刻想到其他可能性,「若妳已婚或有其他顧慮,我們可以再一一討論。」一想到女兒因為「媽媽」而茶飯不思、日夜消沉,他實在是心疼。
無論用甚麼方法,只要她願意暫時陪伴萱萱一陣子,他都可以盡量排解,只求女兒恢復往昔。
孫沁雅低頭沉思著,她感受的到身旁男人身為父親為女兒擔憂的心急及懇求,但這種事能答應嗎?
但一想到那小女孩這陣子的消瘦憔悴,她著實於心不忍。
「如果……我是指如果,如果我幫忙,要幫多久?」總得有個期間吧,雖然她目前的確沒甚麼要事要忙。
眼看身邊的女人似乎有答應的跡象,駱硯辰看到一絲曙光,「不會很久,我也會盡量開導萱萱,讓她知道妳不是她的媽媽,她越長越大之後,也會越來越容易接受這個事實。」
眼前男人的話有說等於沒說,誰知道到底要多久?
「媽咪——」就在這時,駱瑾萱帶著一束花過來,將花塞到她手中,「媽咪,祝妳母親節快樂!」她笑得燦爛快樂,臉頰因為剛剛的奔跑顯得紅通通的,彷彿回到了一週前她首次見到的那個小公主。
駱硯辰看向駱瑾萱身後的褚易騫,只見他指指公園附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順著他的指引的地方看去,原來那個地方有個小花店。
應該是駱瑾萱在公園探險時發現了花店,央求褚易騫幫他買康乃馨的吧!
孫沁雅看著手中的一大束康乃馨,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對了!這個週日是母親節。
「媽咪不喜歡嗎?」駱瑾萱看著媽咪毫無反應,燦爛的笑容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看著眼前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露出這樣不該出現在她這年紀的情緒反應,孫沁雅的心突然被什麼刺痛了,她露出了一個好大的笑容,「我只是太驚喜了,好喜歡這些花,謝謝妳,小公主。」她向前擁抱她,不讓她看到她因為心疼而濕潤的眼眶。
「我最愛媽咪了。」駱瑾萱享受著母親的擁抱,開心的笑顏重新回到她臉上。
不到一會兒,「啊!媽咪,花被壓扁了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