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分不清楚寂寞與孤獨有什麼不同?
如是色譜中各色系濃淡相近的區別,他也不知有多大的不一樣。黃昏,這種感覺益發濃稠。家,沒有期盼你回去的人,也沒有你所期盼的人回來。
夕陽下,倦鳥孤啼,悠然黯然兩相宜,因為寂靜,方能聽聞自己與心的對話。
人家還在上班,所以他趕著回來飲酒。
炒一碟海鮮,三分秋色,三分海味,三分閒情,一抹輕愁,直送落西下。
前塵往事時時翻閱,諸多輕狂,當下愧疚難容,他欠下人世很多的對不起,
另方面也感恩這其間諸多的寬宥,所以在百般煎熬中,方能屹立不倒,
方能有所省悟,方能再走下去。
事出必有因,因緣果熟成;結果蘊新緣,唯覺不落塵。
體為舟,心為岸,以手指月,手只是媒介,月光雖遍照,可不拘一物一境,
只有當下的一個「在」。在七情六慾中忘卻七情六慾,甚而無感於七情六慾,
在因緣來去,同等對待也要同等無心,竹影掃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
風從紗窗冷冷清清溜進了斗室,秋意更添幾分,溫度也恰如所意。
他的行走只從二樓斗室到庭前與枝枝葉葉對看。
幾聲犬吠守護夜色,左鄰右舍門窗緊閉,只有屋內的光,隱約的電視收音機的老調,
風吹著枝葉摩擦,窸窸窣窣的微吟嘮叨,他專心看著落葉以什麼樣的姿態著地,
蚊子如何感熱叮著裸露的皮膚。
大吃著香蕉火龍果,不是餓,而是想稀釋一下體內的焦渴與灼熱的胃,
然後將果皮鋪在玫瑰百合的殿堂,四大皆空之後,更真更美以滋養天地。
夜色未深,人已寥落,不想安息魂,尋著可以入世的消遣;
飯廳一隅,佈滿隱藏的髒亂,抹布垃圾桶備齊,腐屑蟑螂蛛網滌清,
早忘了寂寞與孤獨要怎麼分辨,怎麼把自己推進這無聊的題目中呢?
可貴的無聊,讓他又再次的知道色即是空。
自己的心都無法安頓,便無一事一物一境一人為真,夜空的雲怎是白的?
白日裡又為何是濃淡的黑呢?
記憶,撒下的網,經緯縱橫,垂掛著殘肢碎骨,也曾是正豔青春。
攀爬而過,如飲酣暢,入宿醉的忐忑,吐不出的寫意,倒也吞下不少悔恨交加。
雖已是風乾的形色,還是想---能否濾取一些些溫柔良汁,
因為人鬼畜共生的三十年,其實,是否釋懷已難分辨。
怎的意念,像栓不緊的水龍頭,一點一滴更漏殘夢到天明。
三十年如此包裹概括而逝,舊夢無痕,燭淚新添,人世有情多情,掛慮萬千。
我就是我,我只是過客;何需再來三十年,我也不是我,灰飛煙滅後,我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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