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這山、這家、這人，都是我想要的生活

9.1 我真的很累，但一想到家人，就撐下來了 我不是不會累，只是不能倒。 每次站在會議室前，看著投影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與報表，聽著不同部門提出的進度與問題，我總能條理清晰地回應、指示、調整。沒有人知道我昨晚幾點才睡，或今天早上是怎麼拖著昏沉的身體爬起來，壓下那個想再多躺五分鐘的念頭，逼自己精神飽滿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停下來，就會有人跟著跌倒。 我們家的負債，從我上大學那年起，就是壓在心頭的鐵塊。那些年，我一邊打工、一邊唸書，一邊偷偷研究創業可能性，不是想賺大錢，而是想給爸媽一個喘息的出口。現在，終於還完了。 我原本以為會有一種解脫的輕盈，但真正落下來的，是另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下一步，是為全家人準備一個安身之所。一間不再需要擔心房租、老舊電線或漏水的家，讓爸媽可以放心退休，讓弟弟有自己的空間，也讓我……可以安心陪他們吃一頓晚餐，不再邊吃邊看手機。 我可以為自己不努力，但不能為他們不努力。 所以我撐著。學會了用口紅畫出精神，用高跟鞋踩出氣場。連喝咖啡都學會不加糖，因為糖分會讓我血糖飆太快，撐不到下班。 有幾次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在辦公室廁所裡吐完一整杯早餐牛奶，擦掉眼角失控的一滴眼淚，對著鏡子笑一笑：「沒事，妳撐得過去的。」 但那一口氣撐住的，不只是責任感。 還有那個男孩，從我大學認識到現在，不論我成為什麼樣子，他都只是站在我身邊。他從沒逼我軟弱，但只要我累了，他就會伸出手。 有一次我忙到太晚，下樓時已經沒人，只有他靠在咖啡廳門口，手裡提著我愛吃的雞蛋糕。他沒說話，只是把紙袋遞給我，還用身體幫我擋了一下冷風。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撐著的這條路上，好像有光了。 如果說我的世界是一場長跑，那麼他不是終點。他是我途中每一次喘不過氣時，回頭就能看見的、那個不說話卻一直跟著我的人。 我真的很累。但想到家人，想到他，我就還能撐得下去。 9.2 他從來不多說愛，卻事事都在行動 他從來不是那種甜言蜜語的人。不是會三天兩頭送花，也不是會在大眾面前說「我好愛你」的男朋友。 但他的一舉一動，從來沒讓我懷疑過他的心。 一早醒來，餐桌上總會有他準備好的早餐，不管我昨晚幾點才睡，他總能準確抓住我的胃口。有時候是熱騰騰的煎餃加豆漿，有時候是他自己揉的麵團做的小餐包配蔬菜蛋餅。我從沒要求過什麼，他也從沒問我「想吃什麼」，就是默默觀察，然後做到。 公司最近又在談一筆新合作，流程緊湊到讓我喘不過氣。晚上回家還得整理報表、對應內部狀況，累得根本沒空講話。但當我拿著筆電在餐桌旁處理資料，他總會在我沒察覺的時候端來一杯熱牛奶，或是一碟切好的水果。 有一次，我深夜還在開線上會議，掛完電話時發現沙發上多了一條薄毯。他沒問我要不要蓋，只是直接蓋在我肩膀上，然後走回房間，連一句話都沒說。我看著他的背影，有點想笑——他永遠知道我需要什麼，卻總不說破。 他是那種，在公司時冷靜果斷、邏輯嚴密得讓人敬畏，轉身在家卻會為了我愛吃的鹽酥雞多跑兩條街的男人。 我們大部分時間還是分房睡。不是因為疏離，而是默契。彼此的工作時間不一樣，習慣也不一樣。我早上起得早，他晚上寫程式會到很晚。我們都不想打擾對方的生活節奏，反而成了某種舒服的距離。可偶爾，當我太累或做惡夢醒來，他會輕聲敲我房門，問：「妳要不要我留下？」 然後一整夜，他就在我身邊安靜地睡著，沒有擁抱，也沒有多餘的話，只有熟悉又安穩的呼吸聲。 那天我出差回家，一打開門就看到他戴著圍裙，站在廚房裡煮湯。明明是資訊總監，手上的菜刀卻穩得像個主廚。他抬頭看到我，簡單說了一句：「今天比較冷，我煮了湯，你先去洗澡。」 我換完衣服出來，看到桌上整整齊齊擺著晚餐，他拿著鍋蓋還在微調湯頭的鹹淡。我靠在門邊，看著他忙進忙出，忽然冒出一個突兀的念頭： ——如果要嫁人，好像跟敖岳廷結婚也不錯。 那個念頭來得毫無預警，像風突然吹開一扇窗，讓人有點驚訝，卻又不覺得突兀。甚至連心裡，都泛起一絲微妙的溫柔。 不是因為浪漫，不是因為衝動，而是因為安心。那種「就算什麼都沒說，我也知道你會在」的安全感，慢慢累積在每一天的日常裡。 他從不多說愛，但他所有的行動，比那些說出口的情話還有重量。不是轟轟烈烈的表白，而是每一頓飯、每一次接送、每一條訊息背後的默默傾注。 我們的生活沒有太多戲劇張力，也不總是甜膩可愛。但那些日子裡，他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地，把我從焦慮、孤單、倔強的殼裡帶出來。 我不知道我們未來會走到哪裡去，但至少現在，我的世界裡有他。這就夠了。 9.3 他藏著一個柔軟的小世界 我不是會主動要求「見家長」的人。戀愛對我來說，是一場需要長時間投入與觀察的關係，不急、不催、不輕易允諾。 但某天晚餐時，看著他把魚刺挑乾淨才放到我碗裡，我一邊咬著筷子，突然冒出一句：「你爸媽知道你交女朋友嗎？」 話音剛落，他的手微微一頓，眼神居然閃了一下——那一瞬間的緊張，甚至讓我以為，他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我盯著他，語氣不動聲色：「怎麼？不能說？」 他乾笑了一下，把湯匙放下：「不是不能說啦……只是……我媽說很想見妳，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壓力大。」 我愣了半秒，忽然笑了：「所以你很緊張喔？」 敖岳庭搔搔頭，像被戳破的氣球，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我媽一直問我，那個一起租房子的女生是不是‘女朋友’……我一拖再拖，結果她說週末剛好在家，要不妳來吃飯。」 於是這個邀約，就這麼敲定了。 週末一早，我竟然花了一個小時挑衣服。坐上他的車時，他還笑我：「妳都見過董事長了，見爸媽還緊張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見董事長又不會被問什麼時候生小孩。」 到了他家，是一棟樸實整潔的公寓，一打開門，一個小女孩就從客廳衝過來抱住敖岳庭的大腿，抬頭甜甜喊：「哥！姐姐來了！」 她臉蛋圓圓的，嘴角一笑就露出虎牙，完全像是照著卡通角色畫出來的。敖岳庭低頭揉了揉她的頭，牽著她走過來：「這是我小妹，敖語。」 還沒進屋，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也從房間跑出來，一看到我就靦腆地笑：「姐姐妳好，我是敖雨，是她姊姊，我們是雙胞胎。」 我心裡一驚：「雙胞胎？她是姊姊你是妹妹？」 敖岳庭笑說：「沒有，她們是雙胞胎沒錯，但語比較外向，衝得快。雨比較慢熱一點。」 兩個小女孩都還在國小年紀，一個熱情一個文靜，但都黏在我身邊，問東問西。她們會偷偷問：「姐姐會每天陪哥哥嗎？」也會塞糖果給我，說：「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喔。」 原本想像中見家長的緊張氣氛，瞬間被這兩團小太陽融化。 敖岳庭的爸媽一看就是好相處的那種，熱情但不咄咄逼人，媽媽親自下廚，端出一桌家常菜，爸爸則像老朋友一樣問我：「聽說妳比岳庭大兩歲？那應該是學姊囉？」 我點點頭，他笑得眼睛彎成一條線：「那他能追到妳，真的是賺到了。」 敖岳庭嘴角抽了一下：「爸……」 我忍笑，一邊默默觀察他這個「藏得很深」的家庭世界。這個總是冷靜周全的男孩，在這裡像被還原成另一個版本——他會接過妹妹的畫冊蹲下來幫忙上色，也會默默從廚房把媽媽的手機充上電；他不多話，但眼神裡全是溫度。 吃完飯後，小語拉著我去她房間炫耀獎狀，小雨也搬出她畫的卡片要送我。我彎下身接過時，她們竟一起說：「姐姐妳可以一直都在嗎？」 我一愣，回頭看向他。他正靠在門邊，看著我們，沒說話，但眼神柔得不像話。 原來，他不是只為我創造了一個溫暖的避風港，他自己也擁有一個安靜又純粹的世界，而他願意，把這裡的門，為我打開。 9.4 我們決定一起走下去的樣子 見過雙方父母後，生活像是按下了「下一章」的轉場鍵。 再幾天就是暑假，我的碩士正式畢業，敖岳庭也順利完成他的學士學業，兩人都在人生的節點上換了一頁。雖然我們誰也沒說出口，但彼此心裡都明白，該走向下一個階段了。 那段時間，我們抽空去了一趟南部旅行。 本來只是想避開人群放鬆幾天，沒想到在某個轉角意外發現了一塊未被開發的土地，地勢高，站在邊緣時可以看見山的層疊與遠方某個角落浮現的海。那片海不大，但藍得安靜，像某種對未來的承諾。 我們原本說只是「看看」，結果一看成主顧，接下來的幾週不斷安排時間過去勘查。每次站在那塊地上，我心裡都會浮現出他在廚房煮拉麵、我在客廳看書的畫面。最後一次去，我牽著他的手說：「這裡不錯，我們買下來吧。」 他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頭。 於是我們擁有了人生第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 接下來的一切像是順理成章般被我一條一條排進行事曆。 婚禮要不要辦？——辦，簡單但正式。 場地要不要挑？——要，室內的那種，不然如果太熱會想逃婚。 婚期訂哪天？——12月25號，聖誕節。兩個討厭流汗又不怕冷的人，當然選冬天最冷的日子。 某個下午我拉著他去挑婚戒，試到第三家店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欸，你不覺得……這種事應該是我安排的嗎？」 我挑眉：「那你怎麼沒動作？」 他頓了一下，默默低頭繼續試戒指。 我笑出聲。他大概是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他身邊這位「女朋友」已經默默把很多原本該由他來煩惱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說不出口的感謝，我早已經在他每天幫我煮晚餐、幫我擦乾筆電螢幕、幫我準備開會簡報的那些動作裡讀懂了。 蜜月我們選了日本一個偏遠小鎮。 沒有觀光客、沒有商圈，只有乾淨的街道、偶爾飄雪的午後，以及我們兩個人一起泡的溫泉。旅館很小，木頭建築老舊但溫暖。我們在那裡安靜地過了一週，沒什麼計畫，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牽手就牽手，像終於把忙碌世界的音量調成靜音。 回國那天，他站在機場安檢前突然轉頭問我：「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 我想了想，笑著回答：「我們沒有快，是走得剛剛好。」 我們都不是追求浪漫排場的人，但能走到今天，卻是經過一次又一次不放棄對方的選擇。這一場旅程的終點不是終點，而是我們選擇一起走下去的起點。 9.5 這山、這家、這人，都是我想要的生活 結婚後過了一年，我們的小天地，終於完工了。 那塊山上的地，從一開始的草地與泥濘，到現在變成擁有一棟小木屋、前院有花草、後院能種菜的小家，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我們幾乎每個週末都會抽空上去看看進度，一邊研究要添什麼家具、一邊在外頭搭花架、試驗自動澆水系統。 搬進去那天，天氣出奇地晴朗。 陽光照在屋前新鋪好的石板路上，反射出溫柔的光。敖岳庭站在院子裡發呆，我從他手上搶過工具桶說：「你傻笑什麼？」 他望著木屋笑得一臉滿足：「有種成就解鎖的感覺。」 我沒說話，只是拍拍他肩膀：「好啦，你這個總裁，再多解鎖幾個成就也不奇怪。」 說著，我轉過身補了一句—— 「這公司，我不要再管了，之後就交給你。」 他當場傻眼，轉頭看我，聲音還帶點破音：「欸？這麼突然？你是打算看你老公繼續勞碌的意思嗎？我也想要跟妳一起放鬆啊～」 說完還擺出那個我早就看穿的小狗可憐眼神光波，看得我差點笑場。 我雙手一攤：「你加油啊，等找到接班人再來說放鬆吧 :p」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這是什麼總裁傳承修行制？」 「傳承有序、職責分明，我很認真在規劃未來好嗎？」 我認真地說著，語氣卻藏不住笑意。 我不是那種什麼都想管的人，我只是把該走的路走完而已。既然走完了，我也有權利停下腳步，好好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幾個月後，我把爸媽也接上山來了。 爸爸原本有點捨不得城市的便利，不過自從我們家院子種的番茄長出第一串果實、媽媽開始在陽台曬她的手作果乾，他們就再也沒提過下山的事。 弟弟上官淵本來也說要一起來住，但後來因為女朋友是都市派的，他還是決定留在市區。他常笑我們活得像神仙，但每次假日還是會開兩小時車上來蹭一頓烤雞和新鮮蔬菜。 我呢，日子過得出奇地簡單。 早上起來餵雞、澆菜，陽光好的時候就在窗邊畫畫。午睡醒來後會跟媽媽一起做甜點，有時敖岳庭也會坐在廚房邊的小凳子上幫忙削蘋果皮。晚上大家一起圍著小客廳看老電影，邊吐槽情節邊吃點心。 從前的我每天背著整間公司的營運規劃，現在的我，連雞蛋該放哪個籃子都會跟媽媽討論半天。 但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這山、這家、這人，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不是意外，也不是逃避，而是，終於抵達了一個我願意長久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