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的故事（三）：失蹤
強尼失蹤五個月了。
強尼是我在愛丁堡一起聊過天這群街友中，最好的朋友。言談中努力地將自己與其他街友區隔，不強行和人要錢，只希望你在他身邊坐久一點。他不斷練習繪畫，熟能生巧，將未來講得豐滿美好。他想好了一個「商業模式」，為路人畫人像，不滿意不計費，不斷修改到滿意為止。總有一天他可以習得足夠為人畫肖像的技巧，或許還有一天，有足夠的存款為自己與狗狗塔雅重租一個家。
每每走過主要街道，幾乎都會遇到強尼。就算忙碌，也會將隨身帶著的巧克力或餅乾給他。「交完作業我會來拜訪。」「沒問題！」他說：「我哪都不去。」。
總算交完期中作業，我從學校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做了個洋蔥蛋三明治給他。然而平時有數位街友的主要觀光街，當天僅有一位街友，他們平時坐的位置乾乾淨淨，一兩個有點紙屑。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眼光黯淡的年輕街友喬，把三明治給他了。
到了聖誕節，我買了一本空白畫冊要送給強尼，並寫了一張聖誕卡片。木訥如我實在不知道要寫什麼，大大的卡片上寫了「Merry Christmas!」。然而國際品牌商店的玻璃帷幕之間，強尼平常待的石子地上，空無一人。我悻悻帶著禮物回去，後來聽說，因為在觀光街附近持續幾週的的聖誕市集活動，會有管理秩序的警察將街友趕走。「等聖誕節結束吧。」朋友建議我。
朋友東尼也認識強尼，他曾和我一起拜訪他，強尼顯然很喜歡東尼，雖然他總誤會他叫做提米。第一次東尼和強尼見面後，東尼為他買了茶。
「很多很多糖。」強尼說。
「很多很多糖。」東尼對茶店的店員說。
「糖包在旁邊，請自己拿。」店員回應。
東尼說，將來有一天，他想再去拜訪強尼。
「我們等等吧。」我說。
我等了又等。聖誕節結束了，然後新年，然後情人節，觀光街上一路都是深淺粉紅的心，復活節，廚房的那袋洋蔥發芽了。
我繼續等。
圖：給強尼的聖誕禮物。
繪圖：賀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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