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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到了怎麼辦？

賴老亞

2019/11/03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時候到了，時候又到了，每年都會遇到的時候，基督徒要擔心自己無意間變成撒但入口的時候：萬聖節又到了。這並非老亞危言聳聽，試看以下基督徒媒體的報導：

萬聖節與黑暗勢力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界線，只要做任何一個小動作（僅僅穿上一件衣服），仇敵就能透過這些行為擄掠基督徒們。「這就好比跟撒旦簽訂協議，在屬靈的意義上就是獻祭，並從此改變了你們的身份。」

【美國「撒旦教」創始人安東．拉維（Anton LaVey）】曾公開指出，萬聖節就是撒旦魔鬼的節日，「我很高興，至少一年當中會有一個晚上，全世界的人都崇拜邪靈，包括基督徒的父母們，讓孩子們敬拜撒旦。讓我們一起來慶祝吧！」

不管你的孩子妝扮起來有多麼可愛：圓滾滾的南瓜或蘇菲亞小公主，姑且不論你們參加的理由是甚麼，都無法否定這個事實：這是一個黑暗勢力的「節慶」，你一旦加入慶祝行列，就距離黑暗面愈來愈近了。

在萬聖節中沒有神的同在，一點都沒有

大部分的人只是不瞭解，萬聖節有甚麼不得了、只不過是穿穿可愛的衣服要糖吃而已，幹嘛大驚小怪！你要堅持下去，你的選擇就是你的決定，你無須為此對他們妥協或讓步。

　　趕快！把一切邀約通通拒絕！把一切萬聖節商品都丟得遠遠的！經過商店販賣的裝飾時，小心不要和鬼臉四目相交，10月31日晚上的威力不是開玩笑的！別說要糖了，小孩子最好都關在家裡祈福禱告，以免抱憾終生！

【蠓蟲與駱駝】

　　Really?

　　嗚呼！一切受造之物在虛空之下指望脫離敗壞的轄制，得享神兒女自由的榮耀，而神的兒女卻在擔心萬聖節前一天晚上若不小心穿錯衣服會變成黑暗勢力的俘虜？

　　老亞可用什麼比較呢？可用什麼比喻表明呢？或許就像持有台股股王大立光的投資人，卻在擔心大立光的老闆不辦普渡，股價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如果你會擔心這個，或許你根本就不該持有，趕快賣掉吧！免得成天擔心受怕。

　　如果我們每天任憑世界的錢財、名聲和各種肉體的私慾作我們的主，又何必擔心在萬聖節披著床單會招來更多神的憤怒？如果我們已經把全世界都釘在十字架上，又背起自己的跟隨基督，又何必擔心區區奇風異俗會絲毫減損神對他兒女的恩寵？

　　醒醒吧！堅持不過萬聖節，或是在受邀的時候不作任何裝扮，再道貌岸然的表示「因為我是基督徒」，這就是上帝所要的？這樣就對得起上帝了？還是只是在滿足自己對於上帝狹隘又病態的想像？

　　「可是前撒但教祭司都說了這是魔鬼的節日了欸！老亞你不要鐵齒，遇到了你就知道！」

　　好，我們就來想想，一個正常的基督徒到底要怎麼在一夕之間變成魔鬼的人。

「你們又為何不自己審量什麼是合理的呢？」路加福音12：57

【上帝視角】

天使：「上帝！賴老亞要去參加萬聖節派對了！怎麼辦？」

上帝：「什麼！？趕快派人阻止他！」

天使：「我們已經讓他的弟兄姊妹把相關報導分享給他了，但是他嗤之以鼻、不為所動！」

上帝：「唉！怎麼會這麼冥頑不靈呢！不！聖靈！趕快去充滿他的心！」

聖靈：「來不及了！他已經踏入活動的現場，變成邪靈的人了！」

天上全體：「啊～～～～～～～～～」

耶穌：「我白死、白復活了‧‧‧‧‧我勝過一切的權勢，都是枉然‧‧‧‧‧‧永別了，老亞！」

【魔鬼視角】

小鬼：「老大，神的兒子已經從死裡復活，我們是不是只是在混吃等死？」

魔鬼：「講什麼鬼話！啊，你就是鬼。在我們永世不得翻身之前，還可以盡量增加陪葬的人數啊！」

小鬼：「可是誘惑那些不屬神的人，實在沒什麼成就感。對基督徒難道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魔鬼：「這你就不懂了，10月31日快來了啊！那時候就解禁了，可以盡情肆虐。」

小鬼：「為什麼？那天上帝放假嗎？」

魔鬼：「菜逼八，上帝沒有假期！但是只要在那天擺出南瓜燈、穿上各種裝扮、或是去別人家要糖，就等於是放棄上帝的保護，邀請我們上身！」

小鬼：「哇！好爽！老大你看！賴老亞家有蜘蛛絲裝飾欸，他們就交給我吧！」

魔鬼：（巴小鬼頭）「你白癡啊！現在才10月30日！到明天晚上才可以！」

青蛙可愛，老亞無奈

　　恕老亞怎麼想都覺得荒誕。

　　換個角度想，如果你擔心萬聖節穿錯衣服就會引鬼上身，難道不是在質疑上帝的大能？如果擔心上帝會因為慶祝萬聖節而找你算帳，難道不是在質疑神的慈愛？這是不是沒有信心？還有比沒有信心更嚴重的嗎？

　　說好的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呢？說好的萬事都互相效力呢？平常最喜歡割裂脈絡亂喊一氣的經文，這時候怎麼突然都瞠目結舌不能對了？

　　當然真的完全認同連結內文的論述的基督徒應該不多，畢竟「在萬聖節中沒有神的同在，一點都沒有」，這種話應該會讓所有腦袋正常的信徒起一絲狐疑。但是我們不敢表現出我們的懷疑，因為靈界的事誰都說不準，我們未必完全相信萬聖節真的那麼恐怖，但是小心起見，還是保留一點距離為妙。

　　其實就是「寧可信其有」的心態啦！和「有拜有保庇」有異曲同工之妙。何況有那麼多虔誠善良的基督徒認真地分享萬聖節是多麼的可怕，更讓我們即使有所疑問，卻不敢置一詞。

　　復活的基督，父神賜給他一切，統管萬有、榮耀的在天上，看到地上他用寶血贖回的子民因為萬聖節擔驚受怕，會不會再次發出感嘆：「噯！不信的世代啊，我到了天上還要繼續忍受你們嗎？」

　　基督宗教的世界觀，從來都不是上帝和魔鬼大對決然後人類選邊站。難道魔鬼有贏的可能？

　　恕我天生多疑又愛挑人毛病，但是老亞總覺得與其說魔鬼躲在萬聖節裡，不如說躲在細節裡。把萬聖節講得如此駭人聽聞的，應該負責解釋為什麼大半日子上帝都罩得很，偏偏這一天那麼廢？

　　「因為萬聖節原本是異教徒交鬼的慶典！」

【歷史的考據】

　　Really?

　　萬聖節的起源究竟為何，這是個學術問題，應該學術解決。

　　而就像許多帶著急切關懷轉向專家之人往往失望而歸一樣，對於這個問題，就老亞的小考察，真正負責任的說法只能是：「不確定，有可能」。

　　咸認萬聖節的異教起源可能是凱爾特人（Celtic）的慶典：Samain （或Samhain）。乍看之下，此節日的確很容易跟萬聖節產生連結，因為慶祝的日期都是在11月的第一天，而且因為凱爾特人認為一天從晚上開始，所以Samain的確在10月最後一天的晚上開始慶祝，如同現今的萬聖夜。

　　這一天對於凱爾特人有諸多的意義，包括收割季的結束、冬天的開始、一些神明祭祀的時候，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新年（凱爾特人原本只有冬夏兩季，後來才發展出四季）。可能因為是夜晚開始比白天長這種「翻轉感」的關係，所以在Samain這一天人間和「他世」（otherworld）的界線被認為會變得模糊，比較容易穿越。（引用資料3，Samain條目，頁333。）

　　但是凱爾特人畢竟在歷史話語權上屬於弱勢，所以自己本身留下的資料不多，而且常常都是其他人的描述。從早期的希臘羅馬文明，到後來的基督宗教文明，這些「文明人」往往視他們為「野蠻人」或「異教徒」，敘述中難免有偏頗與歧視之處，所以對於重建過去最有價值的「第一手資料」十分缺乏。即使現在有考古的成果，但是遺跡對於心靈世界的重現往往只有旁敲側擊的效果。

One of the peculiarities of Celtic religion is that primary sources such as prayers, hymns or sacred writings are for the most part lacking, whilst the indirect evidence can tell us very little. In consequence very few definite statements can be made concerning many aspects to which a great deal of space is devoted in descriptions of better documented religions. （引用資料1，religion條目，頁233。）

簡單來說因為文獻無徵，凱爾特人的宗教世界到底為何，很難說得準。比如前文提到的「他世」究竟是啥，有那些生物或靈體居住其中，就難以確定。

　　所以光是想斷言Samain這個節就是在「交鬼」已經舉步維艱，而且即使知道了，還是不能證明它就是現在萬聖節的起源。

　　想證明兩者有連結，第一個阻礙就是凱爾特人的曆法和現在的曆法當然不同。凱爾特人使用陰曆，一年十二個月：七個大月，五個小月，一年總共355天（7×30+5×29＝355）。每三十個月再「置閏」，放入一個大月。（引用資料1，Coligny條目，頁77。）

　　那麼，凱爾特人的第十一個月的第一天，可以完全等同現在月曆上的萬聖節嗎？

　　如果我們從教會史溯源，單就「紀念全體聖人」的慶典可考的至少有三個日期：五旬節後的禮拜天（東方教會）、5月13日和11月1日。5月13日被認為是紀念皇帝把羅馬萬神殿（Pantheon）獻給教會的日子，也有些學者認為選擇這個日子是為了和另一個同一天的異教節日Lemuria對抗。但是羅馬教會最後取消5月13日，選擇了11月1日做為紀念所有聖人的慶典，有人認為純粹是出於現實考量，因為五月份羅馬的物資不足供給慶典人潮。

　　至於11月1日到底是怎麼來的，簡而言之有三種說法：

羅馬主教Gregory三世曾在聖彼得教堂宣講了一篇致贈給全體聖人的道，為了紀念這個事件，被羅馬派去英格蘭的教士首先訂下了11月1日為紀念全體聖人之慶典。後來從英格蘭回到歐陸的Alcuin再把這個慶典散布到歐陸的教會。
慶典和羅馬無關，首先源自愛爾蘭的教會，因為當時歐洲和非洲都有自己的「聖人日」，愛爾蘭和不列顛也想要，所以把11月1日訂為本土的聖人日，後來再散布到歐陸。
和愛爾蘭無關，起源自高盧，而被羅馬採用。

　　而這三種說法都有自己的證據，但是都無法完全否認對方的證據。結論就是：”The origins of this feast are uncertain.” （引用資料2，頁318。）

　　走筆至此，看官應該可以略微體會當一些人斬釘截鐵地說「萬聖節就是異教慶典」時老亞心中的遲疑。這不是信仰問題欸！不是喊得大聲就是對欸！不是感覺是就是欸！

　　即使這歷史環節中的每一個都被找出來並證明無誤了，所以擺設南瓜燈的確就是古代凱爾特人在10月31日晚上祭祀給鬼魔的方式，我還是不懂在二十一世紀台灣的基督徒買了一個塑膠南瓜燈放在門口，為什麼就是要把自己賣給魔鬼？難道這種儀式可以不論當事人的狀態和一切時代背景，只要單單外在物品類似，動作有像，就一次有效，永遠有效？

　　連教會的聖禮都沒有那麼厲害了！關於聖餐，保羅教導哥林多教會：

「無論何人，不按理吃主的餅，喝主的杯，就是干犯主的身、主的血了。人應當自己省察，然後吃這餅、喝這杯。因為人吃喝，若不分辨是主的身體，就是吃喝自己的罪了。」哥林多前書11：27-29

這樣看來，耶穌的聖餐比南瓜燈還廢欸？條件一大堆。那我們還是信撒但好了，牠比較厲害啊！

【純靈界觀點】

　　「誰管歷史，撒但教祭司說會被鬼抓就是會！他們可是眼見為憑！」

　　老亞承認我只有一兩次替被鬼魔纏擾的弟兄姊妹禱告的經驗，我當然不是大法師，沒有每天驅魔趕鬼，更沒有陰陽眼。如果有類似恩賜的弟兄姊妹親口證實在萬聖節只要裝上吸血鬼假牙，就會被鬼附，老亞也只好表示對上帝的無比失望，然後幫忙事後趕鬼大會。

　　但是現代的萬聖節通常只是吃喝玩樂，真的呈現出「交鬼」氛圍的場合幾希？而如果參加這類活動後真的出了事，是因為那個場合的關係？還是因為萬聖節？

　　再者，如果基督徒真的對鬼魔這麼敏感，不是應該詳加檢驗每一個在台上淅瀝嘩啦講方言的人，到底是聖靈充滿，還是被鬼附嗎？他們呈現出的跡象可比要糖果明顯多了，但是真的有人會去檢驗嗎？相較於萬聖節，這可是有直接的聖經命令：

「親愛的弟兄啊，一切的靈，你們不可都信，總要試驗那些靈是出於神的不是」約翰一書4：1a

和質疑在台上滿有榮光的人比起來，譴責參加萬聖節的人比較容易對吧？　

　　台灣每一個候選人都拿香到處拜，虔誠禱念，這應該是不可否認的交鬼了吧？但是顯然尊敬的教會各山頭在國家祈禱早餐會中間並沒有設計「驅魔」這一個流程，這樣看來，我們豈不是每四年都在選魔鬼代理人？

　　我覺得基督徒慶祝萬聖節的確是可以譴責的，但是和交鬼無關，不如說是背後的「洋奴心態」。如果看官是天主教徒、聖公會或是信義宗，在自己的宗派歷史上保留了這類慶典，那也罷。如果沒有歷史淵源，只是跟風一起玩玩的基督徒，實在是無謂又可嗤。

　　我們會抱怨非基督徒不明白聖誕節的意義，把它弄得商業化，無比庸俗；可是純跟風萬聖節的基督徒又有何異？洋人的節日就是比較潮？

　　某種程度來說，老亞覺得邪惡的「美帝」綁架了台灣教會的許多議題，搞得很多基督徒以為教會就是要吵演化論、同性戀或者墮胎。萬聖節等於撒但節，不也是來自「美國專家」的採訪嗎？

　　只要台灣的教會還願意承認新春禮拜可以辦、重陽節當周可以尊榮長者、基督徒可以在清明節到親人墓前進行紀念儀式，老亞就不能理解萬聖節有何特殊駭人之處。

對傳統教會關於萬聖節教導的反省，可以參考這個影片：

也可以參考台南神學院王崇堯院長的這一篇：

引用資料：

Maier, Bernhard. Dictionary of Celtic Religion and Culture ; Translated by Cyril Edwards. Woodbridge, Suffolk ;: Boydell Press, 1998.
C. Smith, ’All Saints, feast of,’ in New Catholic Encyclopedia. Prepared by an Editorial Staff at the 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New York: McGraw-Hill, 1968, vol. 1, p. 318-319.
Smyth, Daragh, A Guide to Irish Mythology , 2nd ed. Blackrock, Co. Dublin: Irish Academic Press, 1996.

老亞按：本文原寫成於2017年的萬聖節前後，現在的版本經過大幅度增改。當時還認為真道能戰勝一切，現在只剩下尖酸刻薄了，亦一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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