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常關機,也從來不回覆別人的來電,更少主動打電話給別人,的確會得罪不少朋友,但是一直記得非常多年前聽過李敖講的一句話:「得罪別人常常不能做事,但得罪自己,往往不能做人。」在做事與做人之間,我選擇做人。
最近有個在台南的演講邀約,三個多星期前因為要先買高鐵票,所以從電腦裡找出半年多前當初的邀約信,詢問車程班次及接送問題,等了二天才收到回信,原來當初邀約的人已移居國外,但他剛好隔二天會回台灣,在信中承諾回台後會幫我詢問。
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等了一星期,之後每隔二天就詢問一次,也沒收到回信,到了後來,我只好去信說若此項邀約有什麼變化也沒關係,當天我就要另外排行程了。
想不到在預定演講前一天,主辦單位的秘書來信詢問我的高鐵班次,並說明他這些日子多次打電話都連絡不到我。我只好回信告訴他,我已另外安排了行程,無法赴約,並且說明我已經很多年幾乎沒有接電話也沒有打電話。
其實要找我應該並不難,而且,我認為只要能以電子信或臉書私訊聯絡的,就不用打電話,若是事情太複雜,沒辦法用文字說明的,那就另外約時間談。
其實我也有手機,但是通常是不開機的,頂多是與人邀約碰面在互相尋找時才開機一下下,或者我找不到路時才開機打電話求救。
十年來,我的行程依舊很滿,邀約很多,但是沒有用手機也過得好好的,因為我只要跟人敲定事情,時間到我就一定出現,不用擔心,而且我只要人在台北,電子信箱或臉書,每天都會至少看一次的。
為什麼不開機?早年很多人問我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為了保持清醒,我需要跟這個世界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個距離包括空間,也包括時間。
當然也有朋友會問我,不開機,那有緊急事情怎麼找你?
我是好奇為什麼會有緊急事情?我只是個小人物,沒有重要到要隨時被人找得到來下達指示或決策,況且二十年前沒有行動電話的時代,全世界所有人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地球也照樣運轉啊!
六年多前出了一本散文集「您撥的電話未開機」,書裡談的就是不開機的生活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四十六篇文章,編輯分為四部分,下標為,靜思獨處、日常漫步、鄉野行路與抒懷瞻顧。後面附上這本書的自序。
學會關機的生活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自序
十多年前曾在報社擔任記者的老朋友廖和敏曾寫過一段我奉為座佑銘的話:「年輕人拼命裝BB CALL,就怕別人找不到;我則把它放在抽屜裡,就怕被找到。」的確,那時候心裏真的會暗暗認為:「找到我是你運氣,找不到我是我福氣。」
年輕人也許不知道什麼是BB CALL呼叫器,十多年前是網路剛開始發展,行動電話尚未發明的時代,若要緊急找人,只能打他的呼叫器,然後期待他儘快設法找到一具有線電話撥回給你。
時代的變化真是一日千里,現代人只要有手機,就與全世界聯在一起,沒有了空間的隔閡,甚至連時間也被壓縮成同時,說方便固然是方便,但是另一方面來看,無論何時何地,分分秒秒,我們都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似乎被纏繞困在蜘蛛網中的蝴蝶,透不過氣來。
常常會懷疑,那麼即時的接觸與溝通有真正的必要性嗎?我甚至懷疑手機與網路並沒有讓人因為方便而擴大溝通,反而只是讓人更加物以類聚,讓我們和固定的朋友所形成的封閉文化更加鞏固。
而且我需要獨處的時間,不被人打擾的獨處時間,我渴望可以安靜的讀書,想事情,不要被隨時會打來的電話干擾。我也不喜歡凡事都必須立刻答覆,立刻決定,我希望能留一點醞釀的時間。當我們對於任何事物都以電子般的速度,快還要再快,一切立刻決定,一切也跟著快速過時,立即失效,我不要這立刻作廢的人生。是的,我不要那麼有效率,我不希望時時刻刻只看到必須完成的事以及必須達成的目標,但是卻感覺不到自己。
當然,手機常關機,也從來不回覆別人的來電,更少主動打電話給別人,的確會得罪不少朋友,但是一直記得非常多年前聽過李敖講的一句話:「得罪別人常常不能做事,但得罪自己,往往不能做人。」在做事與做人之間,我選擇做人。
而且我們在年輕時怕別人不喜歡自己,怕自己不受大家歡迎,但是,年紀愈大,反而愈來愈在乎是不是自己喜歡自己。有時候會覺得,人到中年以後,還在乎別人的看法,那也未免活得太可悲了吧。
一個人喜不喜歡自己是很重要的,總覺得中年以後,已經沒有不快樂的權利,因為如果不快樂,也要自己負責,不能把責任推給別人。
況且整天掛在網上,時時看著手機有沒有傳來新的訊息,刻刻與所有朋友維持著即時通,我們就真的能了解這個世界嗎?這是一個話語往來頻繁,心靈卻長期隔絕的寂寞時代,而且當這世界訊息太多,變化又太快時,若是我們不斷在追趕瞬息成為垃圾的消息時,反而會淹沒在訊息的大海裏,好像是尼采曾經這麼說過:「在大海裏渴死,是非常可怕的事。」或許這正是現代人焦慮與憂鬱的來源。
我們也許可以學著適時關掉手機,離開網路,重新注視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人事物,好好感受,當我們不被現代科技制約,才能保持對眼前事物的覺知,並且做好每一件事。
是的,在這個時代裏,關掉手機,重新與自己對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