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01_餃子攤

「你到底是誰？是整人節目嗎？哈囉，媽，我上電視囉！」孔哥向著窗外滑稽地說著，並且裝作在找攝影機的樣子。

「呵，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老實說你是碰上一些麻煩了，所以我必須要設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以免讓普通人捲入更不必要的複雜之中。」鬍渣男誠懇地說。

「演電影嗎？我這邊的營業都是合法的喔，你不要跟我說你剛從醫院出來。」孔哥不以為意地嚷嚷。

距離新竹科學園區不遠的小鬧區，貌似中年男子的大漢嚷嚷著，「孔哥餃子」的門牌大大地掛在門口，來往的客人門庭若市，但大漢臉部始終帶著悲劇的臉色，也是許多科技業宅男俗稱的臉臭餃子。

「你們這些作製程整合的，總共335元。」大漢叫著。

「老闆，這樣加起來明明才320耶？」一位長相猥瑣的工程師說。

「拜託，你們一年領多少錢啊，多出15元會死啊？」大漢嚷嚷。

「好啦好啦，335就335。」猥瑣工程師隔壁的主管級人物向大漢點個頭，立即掏出白花花的小朋友，眼神示意大漢不要跟新來的小子計較。大漢也懂這個道理，隨即找了錢，但還是帶著悲劇的臉色將錢交給主管。

「我說孔哥啊，千萬別跟他們計較，這帳算我的。」那個主管調皮地說。

「我操你媽的，當年不是我幫你畫光罩你會畢業！」這名叫孔哥的大漢勃然大怒。

「好啦好啦，我們晚上還有得忙先走啦。」這位與孔哥似乎過去相識的主管敷衍地說，帶著其他猥瑣小弟離開了。而那些人嘴角失守的竊笑，讓孔哥內心的火焰不停進行二次燃燒。

隨著工程師放飯時間過去，店內人潮轉變成散客型的客群，一位滿臉鬍渣，略帶蕭瑟之氣的男子，點了十粒水餃在『孔哥餃子』坐上了一個鐘頭。除非水餃內有什麼天文秘密，否則就算是失智的人也應不會在這負面情緒滿溢的吃飯環境裡反覆留戀。

當然，這一切孔哥都看在眼裡，但他完全不想搭理這個人，因為他腦中只剩滿滿的怒火。正當他開始計算本日的營收時，鬍渣男緩緩地走向正在記帳的孔哥。

「我說老闆啊，看來你對於這附近的工程師有些意見啊？」鬍渣男語帶保留。

「怎麼啦，你有什麼問題？」孔哥不耐煩地說。

「不，我只是對你有些好奇，不知可不可以跟你借個時間，我們聊聊。」鬍渣男露出誠懇之意。

「你要談什麼？你不知道我現在很煩嗎？」孔哥用鉛筆狠狠地劃在白紙上。

「這樣說好了，或許我用說『借』這個字不太恰當，我用『請』如何？」鬍渣男揉揉自己的鬍渣，眼睛緊盯著孔哥的所有動作。

「請你媽啦！你到底要幹殺洨？」孔哥的火氣已經過了他的門檻，站起身似乎想拿工具的樣子。

「別緊張！別生氣。我再解釋一下好了！」鬍渣男即使受到孔哥的肢體威嚇，仍沉穩地站著。

「各位孔哥餃子的大大們，今天就到這邊啦。我們要關店了！」鬍渣男向著店內的其他客人大喊，只見所有客人們狐疑地望著他與孔哥，接著鬍渣男將三千塊丟在收銀台。

「你在講什麼！你──」孔哥知道眼前這鬍渣男完全不講道理，準備要制止他的時候，當孔哥將雙手架在他的肩膀上時，他只感覺到無比沈重的厚重感。

『這傢伙是肌肉猛男嗎？』孔哥思索著，但臉龐上的狠勁自然不能說散就散。

「快下班吧，別再讓我說第二次。」然而鬍渣男的眼神完全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除了孔哥以外的客人們馬上收拾自己的東西，紛紛付錢走之。不到三分鐘，孔哥餃子攤只剩來歷不明的鬍渣男與孔哥。

「你到底是誰，我這邊真的沒什麼錢。」孔哥緩緩地說。

「怎麼啦？就說跟你聊聊兩句。一定要搞成這樣？」

「還不是遇到剛剛過去同窗的北七。」孔哥大喊。

「他惹到你？」

「我跟他以前研究所是同個實驗室的，之後畢業工作到不同公司上班，我去的公司撐不過COVID-19，在我工作第五年的時候開始放無薪假，後來就被解聘了。」孔哥坐下，拿出他自己珍藏的高粱。

「這麼聽起來，他現在過得很好？」鬍渣男也坐下。

「何止過得好，還一直升遷。後來我也懶得當工程師了，想說自己來開個餃子店，畢竟以前家裡拿手的。」孔哥拿出兩個酒杯，也許以酒認友是最好的方法。

「那怎不回家鄉開，開在這邊要都市不都市，要鄉下不鄉下的地方？」鬍渣男毫不客氣。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不爽。」孔哥似乎有些猶豫，畢竟沒有必要與陌生人說出他內心話。他將酒斟入酒杯，避開話題。

「我知道你這個年紀要繼續回去當工程師有一定的門檻，但你心中還是有點盼望的吧。」鬍渣男馬上灌了一杯。

「你到底是誰？是整人節目嗎？哈囉，媽，我上電視囉！」孔哥向著窗外滑稽地說著，並且裝作在找攝影機的樣子。

「呵，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老實說你是碰上一些麻煩了，所以我必須要設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以免讓普通人捲入更不必要的複雜之中。」鬍渣男誠懇地說。

「演電影嗎？我這邊的營業都是合法的喔，你不要跟我說你剛從醫院出來。」孔哥不以為意地嚷嚷。

「孔祥義。對吧？」鬍渣男笑著說。

「你知道我本名？」孔哥覺得此人把他的資料查得有點勤。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沒辦法，我任務在身，所以我也不跟你囉唆了。」鬍渣男看著手錶，不知道在計算什麼。

「你在看什麼？」

「大概從現在算起五分鐘，有人就會來這家店搜索你，你如果不快點走。可能你的人與店所有東西都會被他們輾平。信不信由你，因為五分鐘之後你就知道結果了。」鬍渣男起身，拿出皮夾。

「我為什麼要信你？」孔哥仍然不相信眼前這個看似裝瘋賣傻的鬍渣男，只見鬍渣男遞出了看似不像名片的名片。

「他媽的你去哪裡偷的？」孔哥看著鬍渣男放在手上的證件。

「警察只是我其中一個身份而已，一句話，信不信由你。」鬍渣男收起證件，隨即掏出一張名片。

名片上的花紋與圖案並不多，似乎像是制定形式的名片，白底黑色條紋分佈，灰色的字鮮明地寫著一些資訊。『人中 Boyon 724 』。而這張名片也像是一般使用的信用卡、磁卡，背面刷些特別的編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資訊。

「人中是什麼？是指這個嗎？」孔哥看到這奇異的名片笑著，並且用手指著自己的人中。只見這名叫Boyon的鬍渣男隨即抽走他的名片。

「你還有一分鐘吧，想好的話，我的車在外面。還是你一定要我跟他們耗上你才肯罷休？」Boyon有些無奈地說。

「不不不，警察大人Bo先生──」孔哥不停地笑，繼續說：「我真的受不了了，讓我笑一下。」孔哥抱著肚子，他心想這個想騙人的精神病人，大老遠從醫院跑出來，還做了警察證件與莫名其妙的名片。這種詐騙手法真的太潮了。

正當孔哥大笑不止之時，外頭幾個皮鞋聲答答響起，停在餃子攤門外。站在前頭的是一個光頭，全黑西裝加上全黑襯衫，有些貌似皮條客。

「還真巧啊？你這個無賴也來啦。」只見那位光頭哥拉開門笑著說，並且示意小弟們該做好些動作。只見那兩名小弟直接從公事包掏出兩把短槍。

「我操！」孔哥被真實的槍給嚇著了，心裡想著這該不會真心在演電影吧。

「拜託一下，你們要抓他可以。但可以先等一個禮拜嗎？」鬍渣男Boyon雙手釋出善意。

「賴先生。行有行話，你不會不懂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吧？」

「可惜很抱歉。我們都是要領錢做事的人，就這禮拜，不多不少，之後你要拿這傢伙去哪邊餵魚完全不甘我的事！」Boyon誠懇地說。在旁的孔哥已經被他們這種露骨的話嚇得有點不能自己，因為眼前狀況真的不像是神經病們互相一起演戲。

「他這傢伙進貨的時候沒看清楚，我們老頭的客戶那批毒品現在應該放在他後面的倉庫。不如這樣，你帶他的屍體走，我把貨帶走。」光頭哥摸著自己光頭。

「毒品？」孔哥喊了一聲。

「你看這小子也挺蠢的，反正他註定要死的。現在一槍斃了他，我這邊的錢直接給你，你帶著屍體回去交差，我帶貨回去交差。我們老頭希望他快點死掉，免得節外生枝。」光頭哥想得很齊全，示意身邊小弟準備把孔哥的腦給轟爆。

「這可不──」Boyon話還沒說完，其中一名小弟隨即開槍，孔哥從沒接受過眼前的震撼，人生的跑馬燈不停盤旋。

『幹！我這輩子都還沒有交過女朋友，已經成為大魔法師，就讓我死了？』孔哥回想起過去這幾年的慘淡，如今要死在如此光怪陸離的場合之下。在自己餃子攤被一個光頭哥射死。沒想到這看起來像書生的小弟，開的槍來比自己尻槍還快。以前演漫畫電影的，通常不會叫囂一下才開槍嗎？怎麼就叫一下就開槍了！滿口廢話對峙只是都會傳說？

倏地，槍聲轟然大響。孔哥知道大概那顆子彈已經埋入於自己體內，但槍聲的繚繞似乎不絕。他聽著和諧的共鳴聲逐漸散去，只剩沈靜的室內雜訊聲。

『什麼？我已經想了那麼多，怎麼還沒死？』孔哥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但是他似乎真的沒有中彈。

「你是笨蛋啊，你不知道他會接子彈嗎！」光頭哥怒喝著開槍的小弟。

「你會接子彈？」孔哥看著眼前Boyon的手指抓著什麼小東西，而自己也沒中彈，從小唸理科出身的孔哥完全無法想像眼前的事情。

「唉唉叫，只不過是顆子彈嘛？」Boyon笑著把彈殼抖落。

「真要打起來會非常浪費彼此體力不是嗎？」Boyon向前走一步，只見光頭哥身旁的小弟都吞了吞口水。

「所以我才說我的建議很好啊。」光頭哥仍然想說服Boyon。

「三天。三天之後人就交給你。不然我的首級你想取都給你。」Boyon眼神堅定，只見光頭哥聳聳肩，示意身旁的小弟把槍放下。

「我先警告你啊，這件事雖然看起來是件小事，但背後的人你可惹不起啊。雖然我們幫不同人做事，但我還是好聲好氣地跟你說。換作一般人，我早直接跺了。」光頭哥像是眼睛奪住獵物一般看著Boyon。

「當然，因為你打不贏我，所以當然不會出手。」Boyon咧嘴而笑。

「你他媽的！」光頭哥用力搥爆孔哥餃子的收銀台，碎片四散。

「我們走──」光頭哥用力地摸著自己的光頭與兩位小弟往孔哥餃子攤內的倉庫而去，經過Boyon時，放出強烈地殺氣，但Boyon只是微笑置之。

「我們也走吧。」Boyon拍了拍孔哥的肩膀，而孔哥只是楞楞地坐在板凳上，直到Boyon拉著他，他才回神。緊張地看著四周，心裡思考著很多事情。

「你要多看幾眼我是無所謂，或許你再也沒機會看到。畢竟回憶是很難得的東西。」Boyon說。

「我──需要帶些什麼嗎？」其實孔哥腦袋真的一頭霧水，不是只有水。畢竟大難剛過，全身已經不停使喚，完全不能思考。

「帶你的腦袋就夠了。」Boyon奪門而出，代表他們時間真的不多。旋即遁入孔哥餃子門口外的一部Range Rover休旅車，孔哥也趕緊鑽進副駕駛座。

「坐好了。」只見Boyon馬上倒車上路，腳踏的油門從來沒鬆過，儀表板的指數不停地上升，孔哥緊張地抓住扶手。

「你他媽的你的煞車踏板是壞了嗎？」孔哥已經看到時速超過130了，但是他們還在市區。

「非常時刻，非常開法。」Boyon的油門從沒停過，經過慈雲路的紅燈，直接用最用力的喇叭聲告訴全世界，你們他媽的一個也別想往前開。

車光漸漸印入月色，

孔哥帶著全然的納悶，

以及他耳邊傳過的那呼呼風聲。

準備面對一個完全不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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