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我還滯留台灣,某個清晨,大概4點半左右吧,手機忽然咚咚咚咚響,到底是誰如此擾人清夢?原來是碩士班學弟傳來的,內容約莫就是他們這屆一共有四人申請2021年秋天的博士班(政治所或歷史所),四個人加起來美國、加拿大、英國三地共超過30份申請,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收到逾20封拒絕信,和去年申請期間的意氣風發比起來,學弟的字裏行間透露這難以置信的沮喪。
收拒絕信收到懷疑人生的歷程,我很能體會。遙想去年拖沓地同時收到多倫多大學的社會學和政治學博士班的拒絕信後(去年只申請這兩個所),也足以讓我產生自我懷疑而沮喪的大半載,申請博士班似乎就是要證明自己在當一個好學生之外,有沒有能力說服業界前輩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夠格的研究員,儘管可以用申請學校的數目不夠、疫情經費縮減等等理由來說服自己沒關係,可是「不夠資格」這幾個字還是很難從腦中抹除。
有鑒於去年的失敗,在申請2021秋季班的過程中,每個小細節都會懷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寫完第一個statement的草稿後,我把它傳給一個在美國讀政治系博士班的台灣網友看,他相當熱心的給了些意見,過後我心情糟到大概一星期都不想回頭看這篇草稿,直到碩論指導教授和其他加拿大博士生傳來各種其他意見後我才稍稍緩過來。
博士班申請這回事,似乎無限放大了我的冒牌恐懼,而我恐懼的不只是申請失敗,一路往回推,那過去兩年在多大的好成績也都只是僥倖嗎?難道當年能夠去德國讀書也只是運氣好?其實很久以前在臺灣讀研究所時教授說我適合做研究都只是客套話吧?最糟的是,這些年來所書寫的文字——那些在學術路上進取的、或失敗後再接再厲的——原來不是如實記述的,而是事後安慰之詞罷了。
我就這樣失語了,幾個月無法用中文寫下成篇的文字,並伴隨著深沈的焦躁:要是這次沒能申請到博士班,前半生都要動搖了。
當然,冷靜想想就知道人生沒有非得怎樣不可,這一生也不可能因為沒能再次進入博士班而瓦解。只是這整個申請過程讓我對自己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希冀寫一篇完美的論文是不可能,我永遠達不到這個境界,可這樣的渴求在我身心劃出一道產生巨大的破口,一不小心所有賴以為繼的、原本就不是很堅實的自信心時常像沙一樣從破口洩漏,直至掩埋我。
不過,在經歷過去年的失敗後,今年非得進入多倫多大學的心情已經減了大半,畢竟在年紀真正踏入40代、並發現自己的近視在過去兩年間從600度一躍到800度後,我也很難想像過去兩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再重複一輪,說到底只是想做研究罷了,只要有個場域領有個頭銜能夠領錢做研究,在哪都沒太大差別。自從這念頭出現後,丟出申請後,等待放榜時倒是沒有去年底申請博士班期間的焦躁和抑鬱。
人們總是要事後才會知道當時的掙扎是真有其事還是無病呻吟,我在想,如果我真的連一所博士班都沒申請上,現在能不能寫出上面的文字?還好,儘管今年申請的五個博士班得三,但結果基本也印證了同學當初對我說的:「出了多倫多大學,其他安大略省的學校之於妳應該都不是太難吧。」
實際申請流程會再寫一篇,這篇就是一個等待放榜期間的靠北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