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居家上班,時間變多了。我把以前買過的書又拿出來細細讀了一遍,明明是同一本書,不同的時期讀起來總會有不同的心得。2015年發生家庭的變故,從父親的車禍意外,衍生出家人之間的怨懟與利益糾葛。郭強生老師的《何不認真來悲傷》,細細闡述且赤裸裸地紀錄對於自身家庭的想法,這本書對我來說算是一個救贖,許多價值觀和我不謀而合。
失戀可以找得到很多人講,可以買醉品嚐那痛心且美麗的滋味;而失親不行。家庭情況都像客製化般,一樣的人,一樣的情況卻有萬百種結論,且「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家庭關係哪有存在「下一個會更好?」的假說,更多的時候我們都在複製家庭,意識到自己的複製行為,便會又產生一連串的矛盾與掙扎,越是想要和父母不一樣,卻越難逃離,陷入『宿命』的命題中,一次又一次砍掉重練
越是逃離自己的悲傷,越是想著變好,逃避的雪球越滾越大。反而是在端詳自己的悲傷時,再次重新建構自己的樣貌,長出更堅硬的翅膀,撐起自己的世界。而我和郭老師想法一樣,只是『不得不堅強』罷了。對於“家庭“大眾認為『要幸福』才是家的存在目的,家庭的角色『爸爸』『媽媽』『女兒』這些角色被賦予的期待,更多時候是用愛包裝,但實際是被禁錮起來,我們彼此無法達到對方的期待,失望而惡言相向,甚至比外人還要陌生。
多年以後我才發現我媽媽無法當『我想要的那種』媽媽,而我也無法。
那天,剛好公司恰逢旺季忙得雞飛狗跳,已半年沒聯絡的媽媽一聲電話告訴我『明天要去醫院開大腸息肉切除,需要家屬陪同』,好巧不巧明天剛好已經安排好公司重要的項目,我很為難。不過實屬重大事項,向老闆同事交代好以後,中午特地從信義區搭計程車到三重,飛快到他身邊,連午飯都沒有吃,我很疲倦也很餓。她只顧著抱怨我『有什麼事情比我健康重要?』
一到她身邊,先是問我有沒有錢(因為想要我幫他付醫藥費),再來是如記憶中那樣開講自己的戀愛故事,飢腸轆轆的我只想趕快找點吃的。不僅沒有關心我為什麼還沒吃飯,也沒有在意我到底是怎麼來的,晚一點又要怎麼回去,明天又該怎麼搭配。任性地在開刀前堅持要抽一根菸才要去開刀房,醫院的廣播已經連續廣播好多次了,我氣急敗壞的催促她趕快去換衣服,躺病床上。沿路到開刀房的路上,她還是在他自己的小世界裡持續說著愛情帶來的點點滴滴以及少女般煩惱
我邊推著她的病床,邊靜靜聽著她的一切,突然覺得『媽媽的世界沒有我耶』。而這些自顧自的說話彷彿我也習慣了,當開刀房打開時,她轉過頭來向我說『我突然覺得緊張了』就進去了。開刀房外的我,思考這一整天的奔波與辛苦,等等還得去領錢,張羅她的住院用品...
『她一直都是這樣啊』(這些年的矛盾突然得到了答案)
把『想要媽媽關心』『想被愛』的期待抽離了以後,我才發現是我一直沒有好好認真去看媽媽的樣子,而總是被自己的期待傷害。就在那片刻,我可以原諒她沒能給回應我的期待,也能原諒自己想要被父母愛的渴望。既然知道自己的期待,也既然已經長大了,收回期待,沒有情緒,只有真正接受,很平靜很平靜地。
家庭的樣貌不是只有『幸福快樂』才是終極目的。我的家就像是情緒訓練所,人性深度學習之旅。父母也不見得都是在『準備好』當父母的時候才有了孩子,更多時候,也是邊做邊學。他們深怕傷害我們,但又顧不好自己了,他們也是他人的孩子,如果我能做得到多一點的包容,我會選擇這麼做。但是做不到,我也不會逼自己被道德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