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意志! 自由!

Line群組發出小麗姐癌末住院的消息，好多年未見，想不到就接到這令人震驚的消息，探詢了她住的醫院，立即聯絡了以前的舊識，在三月一個非假日的午後，共同驅車前往探視，非上班日醫院依舊人滿為患，小麗姐的病床在K棟六樓的單人房的幽靜處，門口接待我們的是她的大女兒Joe，初見面可以感受到她的憔悴，Joe提到媽媽昨日因癌末疼痛難忍整晚沒睡，早上打了幾支嗎啡，目前稍作休息。

Joe聊到媽媽這幾年在大陸打拼的辛苦，年紀雖大但戰鬥力十足，只是每每在夜闌人靜的晚上，偶而看到母親飲著烈酒獨自啜飲著寂寞，或是聽到她抱怨起以前在日本公司的漠視及一生不得志的消沉，那聲聲的嘆息，像極了夜晚倚窗哀怨望著月亮低吟的怨婦，Joe深知媽媽的苦，小時候媽媽是家中的長女，家中經濟不甚寬裕，雖然媽媽資質好、成績優，原本有機會就讀好的高中，但爺爺希望其先工作供養二個弟弟就學，因此就忍痛放棄讀國立高中的機會，轉讀夜間職校半工半讀養活家人，也讓自己有機會念書，出了社會進入一家日本公司當總務助理，小麗姐的聰明、反應快及手腳俐落，很快地得到老闆的信任，越來越多的專案交到小麗姐的手上，因為表現優異二年後就升任專員，看似前途似錦，卻在某天下午，小麗姐在茶水間聽到主管們的談話，聊到小麗姐的優異表現、也聊出了一聲聲的嘆息，日本公司很重學歷，更重性別的差異，女性再怎麼優秀也是有天花板效應，且小麗姐的學歷只有高中，想當然耳，專員就到頂了。

挫敗通常只對自卑與自信不足的人會起作用，主管的閒聊，促發了小麗姐的鬥志，一年後考上的國立大學企管系夜間部，但公司工作依舊繁忙，因此每每讓工作與課業蠟燭兩頭燒的小麗姐感到極大的壓力，身體逐漸出現免疫力失調，就學期間常莫名其妙的生病且全身搔癢難耐，從小家境不好的歷練與天生反骨，讓小麗姐咬牙支撐，幸好大學四年時光很快就飛逝，接踵而來是晉升小主管喜悅，班長的頭銜雖小，卻鼓舞著男人世界中的女人擁有無限的榮耀。

二年後，行政部從創意發展部調來一位思想開明的林經理，小麗姐的努力與表現，早就傳到他的耳裡，經過一年的查探與測試，年終晉升的名單小麗姐也出現其中，外國公司到本地設廠常會以夷制夷，中下層主管會由本地人擔任，但外國人常會擔任重要的高階主管，以掌控公司的重要決策，日本公司也不例外，小麗姐與其他同事晉升簽呈放在副總阿部慎之助的桌上等待簽核，等待了幾日，林經理收到簽呈看到小麗姐的名字旁邊寫了三個字”等明年”，這一等足足等了三年，才升任公司內部唯一女性課長。

小麗姐有一位賞識她的林經理撐腰，做起事來總是春風得意，只是林經理每每在副總面前稱讚小麗姐時，總得的到軟釘子的批評，林經理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依舊在二年後推薦小麗姐當副理，但這次得到的不是”等明年”三個字，而是轉調倉庫當課長，這是一個閒缺，工作雖輕鬆，但可想而知職涯發展到此截止，挫敗的不僅是小麗姐，林經理更首當其衝，因為接替小麗姐升任行政部副理的人來自外面公司空降，原本大家還在臆測此人有何特殊才能，旁敲側擊才得知，此人是副總在台灣的小三，工作能力普普，但卻每個人都得罪不起。

林經理沒多久就跳槽大陸的科技公司，小麗姐不願意平凡過一生，選擇跟著林經理一起到大陸打天下，剛過去大陸的幾年尚稱如意，小麗姐很快的爬到協理的位置，只是二十年前大陸經濟未起，台灣人過去可以喊水會結凍，跨國公司在大陸設廠大都以港台幹部為馬首是瞻，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今日的大陸經濟實力豈是昨日的阿斗，人才如過江之鯽，職場上的競爭激烈又哪是井底之蛙可以探知，時勢變化很快，大陸台幹逐一被陸幹取代，雄心壯志的小麗姐很快的進入這波流浪台幹中浮沉。

傍晚時分夕陽灑入了醫院，Joe開門通知大家小麗姐醒了，大夥魚貫的進入病房探視，小麗姐睡眼惺忪平躺招呼大家，昔日的大姊大經過三十年的征戰，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的捉弄，上天總是如此狡猾，在每個安排好的人生旅途，加入了自由意志，看似你可以自由選擇人生，卻又使你受到既定人生的折磨，某些社會不公平的桎俈轉動異常緩慢，生不逢時常是許多梟雄無法成為帝王的最後仰天長嘯的遺憾，天漸漸暗了，小麗姐有些累了，這一刻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共同回憶攜手奮戰的歷史。

晚上的醫院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救護車的鳴笛好似一刻不得閒，看著醫生護士忙進忙出，突然有些迷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被人生左右的小麗姐為自己戰鬥到最後一刻，依然不願意認輸，但世上大多數的人在命運的規範下卻選擇放棄，命運或許是贏了，但小麗姐為自己努力的奮戰，卻為自己贏得屬於自己的掌聲，在大夥的心中，那個永遠呵護大家、承擔責任、不畏艱難的小麗姐，早已是所有人的女英雄，醫院漸行漸遠，小麗姐好像還隨侍在旁，等待下一個困境幫大家救贖。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國際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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