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連假的那幾天,有些人相約去爬山,有些人早已約好朋友,準備來場輕旅行,但在補習班工作的同行們大概都跟我一樣,全心全意都投入在幫助國一新生備考,戰戰兢兢地迎接連假結束之後的第一次段考。
其實段考也沒什麼,不就是平常心對待就好了嗎?這對已經考過一年、兩年試的國二、三生來說的確是如此,但對於小國一來說,大部分的人在國小時候都是放飛自我,沒什麼在念書的,一下子升上國中之後發覺課業壓力倍增,學習的難度也一下提高了好幾個層次,而第一次段考剛好就是建立他們自信心的最佳時刻,也因如此,我連原本國慶日休假都自願取消,把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在國一新生的考前複習上,只求他們能夠準備妥當,考試的結果也能如自己所願。
終於,在周日下午下班後,我才得空和朋友到附近的咖啡店聚一聚,後又轉戰餐廳填飽肚子,在此期間我們一直想找個安靜、不受鄰桌打擾的空間好好聊一聊,但都沒有機會,最後在吃完晚餐後,我們沿著高中母校門前的田寮河畔,一邊散步消食,一邊聊著彼此的近況。
朋友K是個比我還要敬業的工作狂,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每個月都要努力的尋找客源、讀書充實自己、還要處理客人大大小小的要求,工作了這幾年他得過工作上很大的肯定,手下也有好幾個後輩跟著他學習,這樣壓力讓他開始有點迷惘,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重要性,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焦慮。
在我眼裡,K是個善良又負責任的好人,也是個能把自己全心全意丟進工作堆裡,每天披星戴月的工作狂,我能理解他焦慮的理由,與我承受的壓力也有類似的地方。我們一邊散步,一邊說著彼此內心話,就這樣又繞了一圈,回到母校門口的公車站,忙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竭的我提議坐下聊天,除了K之外,隨行的另名友人W也同意,畢竟那裡雖然在馬路旁,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出的噪音有時會蓋過說話的音量,但至少旁邊沒有說幹話的中年男子團體,也沒有硬是擠在桌邊的低頭少年(剛才提到的咖啡店都有,這也是我們匆匆喝完咖啡就閃人的原因)。
坐在公車站裡用不鏽鋼管製成的『長椅』上,我們彷彿回到了高中時期坐在走廊上聊天時的樣子,那時的我們雖然身邊坐著的人都各不相同,但卻擁有一樣的回憶 ─── 席地而坐和朋友聊未來。十月的夜晚涼風吹來,讓穿著工作需要的長襯衫的K終於感受到放鬆,疲憊的我深吸了一口氣,聞到樹木發出、屬於大自然的味道,同時也聞到專屬於基隆的那種,大雨過後和晚風一起吹來的清新的氣息。
於是我們終於能好好地向對方訴說最近發生的所有小事,畢竟戴著口罩邊走路還要邊講話事一件很累人的事,停下腳步的我們也總算能好好傾聽彼此的心聲,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工作不是重要,好像隨時有人能取代我」,K說。
「回台灣後,我以為我慢慢地找到自己想做的是什麼,但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之後,我又會想如果能繼續留在日本工作,會是多麼美好的事」,W說。
「責任越大,懷疑自己的恐懼感就越大,我好怕自己沒辦法把這個工作做好,萬一搞砸了一切該怎麼辦?」最後,我說。
當下,我們沒有給彼此說出什麼很好的意見,只是互相傾訴了壓抑在心裡,平時不會說出口的話,也很清楚這類的困擾無需別人開導,自己才是最清楚接下來應該怎麼繼續往前走的人,有的時候女生之間的對話就是那麼沒有特殊,我們都懂,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了解、包容和無聲的樹洞,不是什麼解決方針,更不是理性分析。
那晚,我們不只聊工作,還談了資產配置、未來規劃,甚至房地產,很慶幸我們陪伴彼此那麼久,從高中時期相知至今,從聊感情、聊學業到現在聊基隆的房價一坪多少錢、哪個誰的結婚了又生了小孩,身邊的人、事、物都一直在變動,但那些一直不變的,就是如今我最想珍惜的。
對我而言,「朋友」的比重從求學時期至今,占我的人生百分比越來越低,年紀漸長後才慢慢發現我最在意的,最需要好好相處的反而是自己,但是偶爾和那些價值觀相同的人見面聊天,就好像幫身體裡的電池充電,聽到身邊人的進步和優秀事蹟會更激勵我,看見朋友的成長也會讓我更有動力繼續努力生活,想到這裡,對於要繼續工作兩個禮拜這件事,也就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