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手機裡，音樂播放列表中，Ed Sheeran的 Supermarket flower一直是自己無法割捨的一首曲子。一個人開車時聽著，等待在補習班中奮戰的女兒時聽著，陪毛孩散步時聽著，開心時聽著，難過時更是重複播放不間斷。無論心情如何，每當溫暖的嗓音唱到 “A heart that’s broken is a heart that been loved” “A life with love is a life that’s been lived”這兩句時，心底總是一股酸楚，眼眶泛著淚，這心酸與淚珠絕非歷經多少撕心裂肺後的痛苦與絕望，反到是一種平凡無幾了然於心的傷感。「傷感」，些微傷心的觸感。一顆心之所以受傷，是因為充分被愛過。而生命之所以為生命，是因為充分被愛與被努力的活著。

當這兩句話被唱出時，浮現腦中的，始終都是那個熱愛生命的老爸。小時候，總覺得爸爸偏心，偏愛乖巧懂事名列前茅的姊姊；大一點後，覺得老爸有點自傲，總是愛說些人生大道理。但他卻時常是我拿來向朋友炫耀的好題材：當我一次打了十個耳洞，穿著超短露臍上衣、破到只剩一丁點布料的牛仔褲時，他總是誇讚我很酷；當我大學換了三個學系時，他眉頭不皺地直接簽名同意；當我為愛往前飛，錯過無數次過年團圓的日子，他也沒對我說過任何一句重話。在我畢業後，不再向他索取零用錢後，他開始活出他自己的生命。重拾書本，鑽研風力發電與生態保育，即便他只有小學學歷，卻時常受邀四處演講，宣傳他愛這塊土地的理念。就這樣，活出了他自己的第二個人生。這個特立獨行完全不受傳統桎梏，總是帶著爽朗的笑聲，身體壯的像牛一樣的老爸，竟在人生70這個節骨眼上被上帝判了個死刑。帶著癌症末期病患的標籤，他落淚了，時常的落淚。雖然他的眼淚並不稀奇，因為過去他總是陪著我們看愛情電影而落淚，毫不保留、毫不感到羞澀的落淚，但這次的淚，是我從未見過的淚。是無法灑脫、無法僅靠著努力與意志就能戰勝的敵人，這淚，是絕望，是從來就與他無關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