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9月3日,美國在《巴黎條約》(Treaty of Paris)簽署後結束了獨立戰爭,並從英國手中獲取了阿帕拉契山脈到密西西比河之間的土地,光是在1784年一年之中便有超過五萬殖民者來到山的另一邊,大幅增強了美國在當地的影響力。新西班牙殖民政府對美國人的出現憂喜參半,他們曾支持美國獨立,在巴黎條約中要回了佛羅里達,再一次支配了整個墨西哥灣;但美國人肆無忌憚的活動也對他們造成影響,諸如走私貨物、煽動原住民,乃至於侵占土地。
為了應對美國人的到來,西班牙於1784年關閉了密西西比河的水路,並向美國抽取高額關稅,又加緊取締進入德克薩斯活動的美國走私商;美國移民只能在路易斯安那和佛羅里達落腳,不得進入德克薩斯,然而這項禁令根本阻止不了美國人的野心。
菲利普.諾蘭的冒險行動
威金森准將,美國建國之初頗具爭議性的人物,曾參與將華盛頓拉下大陸軍總司令的陰謀,1784年時被派到尚未建州的肯塔基地區,在此醞釀他的野心。
菲利普.諾蘭(Philip Nolan, 1771 – 1801)是位在肯塔基活動的馬販,他也是當時在肯塔基雄踞一方的詹姆士.威金森(James Wilkinson, 1757 – 1825)准將的親信之一。威金森因肯塔基建州案遭到反對而與華盛頓交惡,因此暗中與新西班牙殖民政府接觸,希望獲取西班牙的支援讓他在肯塔基割據,諾蘭正是居中談判的使者。西屬路易斯安那州長米羅(Esteban Rodríguez Miró, 1744 – 1795)願意與威金森合作,開放了密西西比河的水路專供他的屬下使用。
但到1788年,米羅對得寸進尺的威金森漸感厭煩,終止了對他的援助,並將他的人馬趕出自己的地盤。諾蘭雖然也在驅逐名單之列,但他卻溜到了德克薩斯,又和州長穆尼奧斯(Manuel Muñoz, 1730 – 1798)攀上關係,一面經商一面刺探情報。不久,新任路易斯安那州州長加約索(Manuel Gayoso de Lemos, 1747 – 1799)盯上了這位前合夥人,向新西班牙殖民政府提出警示,打算阻止諾蘭的活動;但諾蘭在穆尼奧斯掩護下一次次躲過追捕,將德克薩斯的情報與地圖送回威金森手中。
儘管清楚西班牙方面提高警戒,但膽大包天的諾蘭依然故我,這回他打算幹一票大的。1800年10月,諾蘭糾集了三十多名同夥,包含走私商、冒險者和法外之徒以獵捕野馬為名前往納科多奇斯附近活動;依據諾蘭部下彼得.賓恩(Peter Ellis Bean, 1783 – 1846)的記錄表示,諾蘭有意在德克薩斯占領土地,成為一方之霸。
彼得‧賓恩,諾蘭遠征隊的副手,也是個傳奇人物,之後的故事還有他的戲份。
西班牙方面注意到諾蘭的行動,穆斯基斯中尉(Miguel Francisco Músquiz)率領120名官兵從納科多奇斯出發,尋找諾蘭等人的行蹤。1801年3月21日
[1],穆斯基斯在布拉索斯河(Brazos River)河的一處溪口
[2]發現了諾蘭的隊伍,官兵在短暫的交火中射殺諾蘭本人,其餘同夥束手就擒,他們全被押回墨西哥的監獄,大多數人的結局不得而知。只有賓恩後來在墨西哥獨立戰爭中加入革命軍,在德克薩斯的歷史上繼續活躍著。
諾蘭的行動被視為美國軍事冒險家(Filibusters)最早的嘗試之一,這些冒險者們會自行糾集隊伍,參加外國的軍事衝突並藉以坐大,最終割據一方甚至問鼎該國政權;類似的冒險者將隨著西班牙殖民霸權的衰弱而不斷出現,除了德克薩斯之外,在佛羅里達、古巴、中美諸國到委內瑞拉都留下蹤跡。
路易斯安那購地
1799年,西班牙以路易斯安那為代價,向法國換取托斯卡尼的統治權,簽訂《第三次聖伊德方索條約》(Third Treaty of San Ildefonso),路易斯安那於1802年10月完成移交,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土地睽違四十年再次回到法國手中。拿破崙原欲藉此重建法國在美洲的勢力範圍,但隨著法軍在聖多明哥的失敗,加上英國海軍的威脅,好不容易要回來的路易斯安那又成了累贅,隨時可能成為英國的盤中飧。
此前,美國與法國因債務問題發生齟齬,美國拒絕向革命後的法國繼續支付獨立戰爭期間的外債(美國認為錢是欠國王的,國王掛了當然不用還),又在法國與英國的戰爭中保持中立,使法國大為震怒,唆使私掠船在大西洋襲擊美國商船,引發了「美法準戰爭」(Quasi-War),法方宣稱在兩年中擄獲了兩千艘美國商船,雙方於1800年握手言和,但關係也大為惡化。
為了避免繼續增加敵人,又注意到美國的擴張欲望,美法雙方很快展開談判,先是以紐奧良的控制權
[3]為目標,但隨著歐陸外交局勢的變化,拿破崙將整個路易斯安那擺上了談判桌。美方特使門羅(James Monroe, 1758 – 1831)
[4]和駐法大使李文斯頓(Robert Robert Livingston, 1746 – 1813)只準備了200萬美元以購買紐奧良,而法方則開價十倍,出售整個法屬路易斯安那。
儘管法方的提議完全超出預算,門羅與李文斯頓認為機不可失,幾經討價還價後以1,500萬美元成交,買下法屬路易斯安那21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使得美國的國土頓時成長一倍。然而,法屬路易斯安那與新西班牙之間並沒有明確的邊界,只有「密西西比河到洛磯山脈之間」之類模糊的定義,西屬德克薩斯也被劃在這片土地之中。
路易斯安那購地(Louisana Purchase)後,美國領土在名義上增長了一倍,但這些地方大多人煙稀少,除了對購地一無所悉的原住民之外,鄰近的列強們未必承認土地易主之事。
又被法國擺了一道的西班牙趕忙強化對德克薩斯的控制,計劃在墨西哥徵召大批移民充實邊境,但因預算不足而沒有實際作為。時任北方內陸司令官內梅西奧.德.薩爾塞多(Nemesio de Salcedo, 1750 – 1822)儘管手中資源有限,但還是從路易斯安那招徠了一些西班牙裔居民,其中也包含一些法國人及英國人,甚至是美國人,但薩爾塞多來者不拒,讓他們全部歸化西班牙國籍。除了移民實邊外,薩爾塞多也從墨西哥調來更多士兵,加強對邊境地區的巡視,將潛藏在當地的美國非法移民通通趕回薩賓河東岸。
新西班牙殖民政府儘管力挽狂瀾,但西班牙本土卻在此時起火。1808年,西班牙國王斐迪南七世(Fernando VII, 1784 – 1833)被拿破崙趕下台,將自己的哥哥約瑟夫(Joseph-Napoléon Bonaparte, 1768 – 1844)扶上王位,半島戰爭一觸即發。西班牙的殖民地不願屈服於法國,一些反對派在加的斯組織議會(Cortes of Cádiz),呼籲各殖民地起而抵抗法國人。
實際上,各個西班牙殖民地多半態度保留,沒有明確表態支持舊國王斐迪南、新國王約瑟夫或是加的斯的臨時政府,而是就地自治,誰的命令都不聽。就在如此弔詭的氣氛中,革命的氣息飄洋過海,在殖民地燃起燎原之火。
(待續)
[2] 位於納科多奇斯以西約260公里,今希爾郡(Hill County)小鎮布魯姆(Blum, Texas)附近,這條小溪後來被命名為諾蘭河(Nolan River)
[3] 美國與西班牙於1795年簽訂《平克尼條約》(Pinckney Treaty),開放密西西比河通航並劃定佛羅里達的邊界;但隨著路易斯安那即將歸還法國,美國勢必要保護自身在密西西比河下游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