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手》——極權時代下，藝術家的反抗

本次影展播映的「捷克斯洛伐克動畫短片輯」收錄伊利唐卡（Jiří Trnka）動畫短片《魔手》（The Hand），劇情影射極權統治，是其動畫生涯末期的精彩作品。

《魔手》（Ruka; The Hand）是部片長不到二十分鐘的動畫短片，映照著四十多年來共產黨在捷克斯洛伐克統治之下，藝術家面對極權政府所承受的打壓。其描寫之深刻，更是千千萬萬個極權社會的縮影，超脫國家、社會限制。

片中主人翁醉心於為心愛的植栽打造花盆，是個製陶好手。有天「大手」出現，對其創作下指導棋，要求為「大手」打造象徵其威權的作品。主角拒絕後，大手轉而以金錢與美色利誘，然而無論是金錢、獎賞、美色都無法讓主角改變心意。「大手」黑化成魔，將主角變成魁儡，打造「大手」雕像。雕像建成後，「大手」贈與主角勳章、皇冠，心如死灰的主角趁隙逃離控制，回到住處，卻不慎被心愛的盆栽打中頭部逝世。主角死後，「大手」將主角妝點成安詳死去的樣貌，將主角丟棄的皇冠放在寬木上表揚，全片結束在悲傷而諷刺的葬禮。

片中極權政府被具象化成沒有明確標示、單色調的「大手」，可以自由代換、輸入為觀影者想得到的壓迫對象。沒有對白，不必言語，超脫國家、民族的框架，影射著世上所有受極權所迫的市井小民。

回到當時的時代背景，捷克斯洛伐克的電影產業自二戰後便全面國有化，國家掌控資源分配，也對影視作品進行審查，1948 年共產黨於二月事件中取得權力，開始了長達四十載的統治。在紅色鐵幕的統治之下，政府無所不用其極控制人民思想，「藝術」從民眾思想的表達手法，成為極權政府用做政治宣傳、歌功頌德的利器，就如同片中的「大手」延攬主角為自己打造雕像。

生於這個時代下的伊利唐卡（Jiří Trnka），自 1948 年起就在政府挹注的豐厚資源下創作，是當時頗富盛名的捷克斯洛伐克木偶動畫家，被譽為「東歐的華特迪士尼」（the Walt Disney of Eastern Europe），拍過的作品包含捷克人家喻戶曉的《好兵帥克》，在 1963 年被封為國家藝術家。捷共自 1948 年開始就資助伊利唐卡的工作室製片，雖然有了豐厚的創作資源，但也讓他受限，如過去想改編《唐吉軻德》時受阻，被國家要求創作《捷克古老傳說》（The Old Czech Legends）。與國家交手的過程，或許最終讓他感受到言論自由受控制的局限性。1965 年，《魔手》問世，是他生平最直白描述極權政府言論控制的作品。公眾播映，也於人民心中埋下種子，為後續的國家民主化運動鋪路。

1968 年民主化浪潮「布拉格之春」襲來，代表捷共改革派的杜布切克（Alexander Dubček）推動一系列自由化的政策，引來人民迴響，伊利唐卡當時也簽署了民眾發起的《二千字宣言》，表達對於體制改革的盼望。然而這場民主化運動，於當年八月蘇聯盟軍派坦克入侵布拉格告終。1969 年，在伊利唐卡逝世後四個月，《魔手》這部他生平中最後的長片作品，也被當局下令禁止播映，塵封了 20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