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出生於河北的張楚,是近年來頗受注目的中國小說家。他曾在2011年入選「未來文學大家TOP20」,2012年被《人民文學》與《南方文壇》評為「年度青年作家」,2014年獲得中國文學界最高榮譽之一的魯迅文學獎。去年年底,人間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最新小說集《在雲落》,收錄兩篇短篇及五篇中篇小說。在這些作品裡,他以獨特的敘事形式,為我們開展其凝練、豐饒的孤獨美學。
從小生長在華北平原上的小村莊,在那些只有一盞煤油燈的夜裡,張楚早熟於咀嚼孤獨。大學讀的是財會,喜歡的卻是小說。在這本集子的〈後記〉裡,他述說著:「只有當夜降臨,我才擁有了純粹的自由和創造新世界的魔法-我必須承認,那是種冒充上帝的虛偽的快慰:在一張張白紙上,寫下一行又一行齊整密集的漢字。」彷彿是召喚寫作靈魂的,在夜裡禹禹前行、孤獨創造,張楚的小說人物一樣有著孤獨、虛無的氣質,甚或是在瑟縮、迷濛與黑暗的邊緣中遊走。
〈曲別針〉裡曾是詩人的志國,已成為習慣去嫖妓的奸商,做愛時手上的曲別針總彎成女兒的肖像。〈草莓冰山〉中不喜歡小鎮的「我」,最終發現男人的太太其實被從緬甸拐來賣淫的女子,而所謂的「草莓冰山」,不過是冰淇淋淋上草莓汁。如果說,這兩篇短篇小說受限於篇幅,而未能營造強而有力的孤獨王國,那麼在剩下的五篇中篇裡,我們則可以看到,努力掙扎著步向陽光的主角,最終不得不低頭於現實的痛苦與虛無。〈在雲落〉中,孤魂般追尋往日戀人的蘇恪以,最後消失於自我的瘋狂中。〈七根孔雀羽毛〉裡的宗建明為了兒子的監護權,竟掉入可怖的陷阱。〈梁夏〉裡的梁夏,怎樣都無法證明自己被三嫂強姦的事實。〈剎那記〉中的櫻桃以為被強暴懷孕,卻是長了良性腫瘤。〈細嗓門〉中的林紅苦痛於自己破敗的婚姻,在殺了丈夫後前往山西幫助閨密岑紅維繫家庭。
張楚在小說中所刻意營造的這一幅幅破敗的景象,儘管荒謬卻也頗具寓意。孤獨與微暗的本質透視了某個部分的人生,這些孤獨的邊緣者之歌也不無提醒我們:光明之必要,喜樂之必要。
(本文刊登於《幼獅文藝》2015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