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認不是草間彌生的狂粉,只是單純因為奶奶她太紅了,有展不看太反社會情節,所以有記憶中,大概是看了三次草間彌生的展,最近迎來了這第三次,還是最衝擊的一次,於是久違的掃掃方格子上的灰塵,作為2022的第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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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草間彌生,是2015年高雄 A Dream I Dreamed巡迴。當時的印象是滿滿的點點,非常台灣風格的、現場有圓點貼紙,在一個空間裡可以隨意亂貼。還有草間彌生本人與她的狗狗們的人(狗)型立牌可以合照,應該是有南瓜的,但印象不深刻,估計是空間與呈現方式的問題。
第二次是去了瀨戶內海,踏上直島宮浦港會遇見的第一個作品,就是扁扁的《紅南瓜》,有洞可以爬進去。晚上則為打燈,會變得更加神秘一些。即便是一個每年至少會去日本一次的人,到了會去直島的程度,還是算很偏門的行程。2017年那趟壯遊是從櫻花初開的大阪開始的,大阪、東京、神戶、淡路、廣島、愛媛、香川,然後在瀨戶內海上的幾個島之間穿梭、把現金花光後才不情願的到岡山飛回台北。名義上是要追櫻花,但從結果來看,是追了一整路的安藤忠雄。
會去到直島的最主要目的,絕對就是安藤忠雄的《地中美術館》,建築本身就是一個太精緻的藝術品,美到說館藏都比不上真不為過。而南瓜在地中美術館的戶外裝置區,還好就不受建築氛圍影響了。見到南瓜那一天,天氣微陰,人不是太多。南瓜就放港口的末端,地面上積著水窪,倒映著南瓜,而南瓜背後就是海,那一瞬間我興奮得就想坐下不動了,覺得自己好像繞了世界好大一圈才到這裡,而這裡就是終點了。
中間還去了豊島看《母型》、在直島上看遍了本村家計劃(家プロジェクト)、James Turrell的《Backside of the Moon》和永世無法忘懷、從此圈為腦粉的杉本博司的《護王神社》,這三個作品可以說是這趟壯遊最珍貴的收穫,也深刻感受到裝置本身與人與時間與之間的空氣流動,是怎樣的細微變化,又是怎樣的體感衝擊。不是搬去哪都能展,就必須是在此時此刻,所有的感受都會是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
離開直島那天,我騎了電動腳踏車去和南瓜道別,那是個豔陽天,陽光灑在海面上,閃閃發光的海面映照著南瓜,覺得我又見到了不同的作品,也再次感嘆把南瓜放在這個位置的人,那股能量好強,像是再也不見那般地用力道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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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5年,倫敦Tate Modern釋出了Infinity Mirror Rooms出展的消息,門票秒殺,我連想都來不及,就已經沒票了。但中間經歷疫情與種種,2022年才因為友人點到了一張平日上午的票,我提早2個月請了特休去看展。心裡也不是太期待,估計會挺商業的點到為止,甚至擔心會淪為網美拍照打卡的噱頭,但有票還是很感激,沒在家門前錯過這一樁大事。
排隊進 《Infinity Mirror Room - Filled with the Brilliance of Life》的時候,我還跟友人說自己不是草間彌生的狂粉啊,只是喜歡裝置藝術而已。結果一走進房間裡,30秒已熱淚盈匡的淚流不止,直到2分鐘時間到了被工作人員請出去。我真是被自己嚇壞了,究竟激動什麼呢?
走完整個展場後,我決定再進去一次,重新排隊進場後,情緒冷靜很多,腦袋有在運轉了,也終於稍微能成型成一點文字敘述。就裝置本身有很多細節,高高低低的燈、顏色的配置、時間的轉換、甚至全黑空間的節奏調整,這是草間在藝術上的支配能力,但更厲害的,是整個空間的安排。5面的鏡子與地面的水,相互映照成了個無限的空間,看似無限卻晃動著,因為水的不安定、也因為光線的明滅不定。一開始是會感到很不安的,因為不可預測,而這樣的不可預測,恰恰就是草間想跟我們分享的、她的視角與體會吧。
第二次進到房間裡,還有一個發現是,雖然四周都是鏡子、且整體亮度很低,但無論看向何方,自己的鏡像都會很清楚地映照出來,在這虛無而迷幻的空間裡,能看清的只有自己,也必須看清自己,至少還有自己的鏡像能成為虛幻裡的定錨。也許這是我的主觀的過份解讀,但心裡莫名覺得從第一次進場的迷失裡給拖拉出來了。
3次的草間彌生作品體驗截然不同,說不上自己是她的粉絲,因為她的平面作品相比之下我其實挺無感的,但裝置藝術與空間的呼應,總能創造出很特別的氛圍。《Filled with the Brilliance of Life》就是我認為草間最強的作品了,看完再度覺得我的人生可以了。希望大家都有機會能體驗到。
Infinity Mirror Room 不是我能拍出滿意照片的地方,所以請細江英公鏡頭下的草間彌生來結束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