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尋找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為什麼冒著眼前交不出房貸車貸信用卡費的風險,還是東拼西湊把錢匯給了老馬,讓他先解發薪水的燃眉之急;接下來兩天後還得支付土銀貸款、富邦卡費,都是一塊錢也躲避不了的數字。一個疫情月月虧損造成資金斷鏈,旁人可能可以想像、理解,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一塊錢逼死英雄好漢的窘迫。
下個星期老馬還有四十萬資金缺口能有什麼辦法可想嗎?如果真不得已要再和妹妹開口,用什麼理由才合情合理?
….甚至想老馬就該娶了我,為了這O萬元相挺的情義,而我也才能找到說服自己做這些事的理由。
不知道是因為走完九公里的獨立山後,下午ㄧ幫同學到家裏喝了薄薄的東方美人茶,還是八點時忍不住累先小睡了兩小時,明明已經半夜12點,身體躺在床上仍一腦子轉著想哪裡可能還能找到錢——然後一晚就失眠了,最後看到鬧鐘上的數字已經是清晨四點多。
其實身體是疲累的,先不說前三天暑氣炎熱,在台北走了袖珍博物館、爬了福州山、逛了三創的腳程辛苦,連兩晚到sugsugar bar 和朋友相聚喝了調酒,第三天中午因為宿醉沒食慾,只空腹喝咖啡,這兩個東西都利尿,又在高溫悶熱的星期六爬獨立山大量排汗,加上連著兩天晚上翻來滾去沒真正休息好,感覺身體很疲倦,嘴唇乾得不舒服,類似中暑又不單純是;心裡則是憂心著錢——我的不足他的不夠。最急的是下週一一定得扣的三萬多元,若沒即時入帳就要面臨後續違約、補繳的麻煩手續。
幸好老馬約莫早上11點又匯回了三萬三,解除了我的立即擔憂,他只回應感謝我的兩肋插刀。
根本我不想兩肋插刀,那是痛;更願兩手捧酒,那是義,兩掌撫肩,那是情,兩臂相擁,那是愛!如果不是有情有義有愛,就一般來說,遇上金錢困難有能力幫且願意幫,就算得上是患難相挺的好朋友,我的急切、擔憂,甚至幫不上忙還要內疚,這些焦慮心情若不是因為有著無從解釋的感情,又怎會?
OO義正詞嚴地告訴我,正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更不該談錢,若他在乎我這朋友就不該把借錢的壓力加諸在我身上,缺錢如何籌錢是他的擔憂,根本與我無關。是,理性上絕對是這個道理,可我心理上無法放下的擔心早已超出朋友、好朋友的關係,這感覺、這感情無法說得清楚,只能說它活生生的就是在。
曾想,我本來就不以為有夫妻名義會是兩人更好的關係狀態,那有沒有可能有了夫妻名義而仍維持現在的交往形式,但因此能讓我的付出有足夠正當的理由向親友交代?又想,在人生的此刻我作了什麼事情、什麼決定,是否還需要在意別人的口舌評價是非論斷呢?
但若是維持現在的交往方式,有沒有可能是心理上如同夫妻情份卻不需在意外在的名義呢?就像當年和前夫形同陌路時,就算一紙婚約還在,我卻已經當兩人沒有絲毫關係。
但是這兩種狀況能等同視之嗎?
台北行旅腳步匆忙的疲憊未除,登山階梯直上的低血糖暈眩、籌錢還錢的憂慮,都還壓在胸口喘息,這頭疼煩惱程度比之收到兒子高中時滿江紅的成績單,遠遠過之!
XX知道了些情況後為我耽心,也說真心希望我幸福。
我為「什麼是幸福」陷入了思考 。
如果幸福是有人可以付出、可以耽憂,就像當年兒子還願意讓我接送上放學,每年寒暑假我還惦記收他的成績單並且仔細看著上頭每一科的分數——我想,現在的我是幸福的。
我明白XX的提醒是出自好朋友的善意,不想我吃虧,可那些彷彿似乎比我理智聰明頭頭是道的分析,讓我到最後卻是有些氣急地跟她說,就算是用三百萬買到十年的快樂、倚靠我也覺得值得。婚姻幸福的她一定無法明白生活裡空落落的寂寞是多麼難挨難過。
她說也許老馬會有十個和我一樣的朋友,我說我相信就算有一天老馬只剩一口飯,我也一定能分到十分之一。
說這些話我的口氣驕傲又堅定,可內心真實的聲音呢?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對老馬的事業有信心,就像李安的老婆在他得奧斯卡前六年失業時對他無條件的支持。
可她是他老婆啊!
這句話讓我所有的付出頓時失去了合理性,氣勢全蔫了。
老馬說我們的關係與互動早已超過了親人之間….。是超過了,但就不是,我的位置永遠排在他的女兒後面,即使先約的人是我。這句話裡沒有生氣,只是說出了事實,我如果想和女兒比高下,無疑是自找輸局。
所以這些想法、說詞是對老馬的能力人品堅定的相信,還是對自己無條件付出卑微的安慰?我必須有說服自己的說詞,在天平兩端找到自處的平衡點。
無意外的,二三十年後我們都將成為一抔黃土或一罈骨灰,人生這一遭如塵埃落定,什麼借還對錯輸贏還有討論的意義嗎?只要在這一路存的是真心,只要這交流中沒有算計欺騙,我就能毫無遺憾且不後悔地說:這是我願意。
常常好想現實世界能像袖珍博物館裡的愛麗絲夢遊仙境、小人國、灰姑娘、傑克與魔豆,所有情節都是浪漫的想像,蓋上書本ㄧ個轉身故事結束了,有誰會去追究其中的真假?然而幸福快樂永遠留在了童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