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沿著山路,回到二十年沒回去的中學。到達時已是深夜的時分,月光給街道灑下一層淡薄的霧光,數十年了依舊在那照著,月光下的時間彷如給靜止了一樣。校舍背靠是一座山,一片黑沉沉的樹海,黑啞啞的樹枝在夜空劃下一條又一條的疤痕。頭頂的月光,縱有陰晴圓缺,仍一路見證著人的成長,也見證人的荒謬。
我的中學生涯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說的,對自己來說或是對學校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普通、平凡…這些零碎的片段再怎麼拼合也無法築成所謂難忘的回憶。只能算是明信片上的風景,人死死的釘在那裡,血早就流乾了,沒有溫度,沒有脈膊,仍舊擠著笑容。
原來人是可以這樣毫無血色的存在過。
學校的鐵欄早已關上,我從旁邊找來一個垃圾桶,放到石壆上,小心奕奕站上去,勉強能翻過鐵欄,爬到校園裡去。
穿過放置天主像的弄堂,來到露天操場,暗黑中的籃球架、足球框,暗喜一切和從前沒有兩樣。
突然頭上那伴著暈輪的月光撒下一遍白光,光與暗頓時相互吞噬,眼下一切被染成一遍純淨的黑與白。過去的人物從地下、各樓層、走廊、課室…紛紛冒出來,與不同時候的自己對著戲…是回憶裡的,也是幻想裡的 。
我頹然坐在操場上,驚覺不知從哪時開始,習慣了用幻想代替了回憶。幻想腐食著回憶,日子久了,能找回的又有多少?
虛幻的利刃強行剖開真實的皮肉,血從傷口溢出,並沒有痛的感覺,眼看著血凝固結疤,成了身上的另一個圖騰,封印著過去的每一個自己。
月色落在圖騰上,讀念著一個個咒文,被封印的自己怨恨的對我發出惡毒的咀咒。
我欲伸手阻止,卻抓不著半點月色,倒往心裡扎了一下,也痛了一下。
我點起了香菸,呼出的煙圈一直往夜空中的月光飄去,哀悼著被忘的回憶、也哀悼著被遺棄的自己。
而我依舊用幻想支撐著肉體,迎接下一個月讀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