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似謎的月夜
應該只有蕔欏注意到,德馨從書肆回家晚了,而且堂堂正門不走偏偏從後門溜進來,像約會回家晚了似的…
「那個…明日可以麻煩你,幫我將這個轉交給馬告少爺…」
德馨寫了一封手書,託給蕔欏。
「你今天去了書肆,見著了馬告少爺,但是沒有約成?」
這是自打蕔欏進府以來,德馨第一次沒有把事辦成而且還拜託別人。
「對…」
德馨不想找藉口,但是又不想明說事情的經過。
「還燙傷了?」
凡事詳盡得讓人放心的小德今天是怎麼了,什麼都模糊其詞。
「對…」
德馨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想當作秘密自個兒掖著。
「而且明兒個你還不親自去,還要我幫忙跑一趟?」
上次受凍風寒再嚴重,只要一個不注意德馨就會溜下床榻處理一切可以處理的事務,這次竟然要拜託我?
「對…」
找藉口找藉口找藉口找藉口…
「小德,你很奇怪喔。」
恩,一定有隱情!
「不對!」
否認到底,見機行事!
「不然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奇怪。」
我聞到八卦的味道,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就是不小心被小廝端著的熱茶燙傷,馬告少爺幫我敷藥,我嚇得忘了跟他說小姐的約。沒有其他。」
只要跳過維嘎不提,就好嘛。
「那你明天自己再跑一趟不就好了?」
語句通暢,語意不合,認識這麼久,你休想騙過我。
「今天馬告少爺就是不想我多走動,才讓人載我回來,我明天再去,就又要勞動他們家的…」
德馨不知哪來的第六感,覺得自己要是再去一次書肆,必定會再遇上維嘎,到時不是離不開就是又要被他載回來。
「對,剛剛載你回來的人,是誰?是馬告少爺的馬,但是我看著不像他的衣著啊。全身颯黑的,像個刺客。」
蕔欏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第六感,騎著馬載著小德回來的人不像阜邑家的家僕。
「馬告家多的是全身黑衣黑裳的家僕。」
陪小姐和少爺去書塾時,常見這些全身黑衣的僕傭在庭院裡走動。他們除了衣著其實不像僕人,有一次書塾老師教到射御書數,一時興起拖著大家到馬廄附近說要看看大家的御術,那時葆澈少爺還小,德馨便牽著少爺看著年長的師兄們騎馬,誰知一匹馬不受控,朝南家兩人狂奔而來,德馨想也沒想就是用自己的身體將葆澈裹住,而此時全身黑衣的阜邑家僕一個翻身上馬拉住韁繩,另一個黑色家僕飛奔過來將自己和葆澈一起拉到更遠的地方。
『這樣的身手,為什麼要當家僕?什麼樣的家僕,會需要這樣的身手?』
德馨總是這樣想著。
『書,真的這麼危險嗎?還是其實阜邑家有更危險的事情?』
也是因為這件事,讓阜邑馬告開始注意這個不僅頭腦好,卻更是忠心得無可救藥的南府家僕。
果然壓對寶,這個家僕過了幾年,直接升任織造南府歷代最年輕的總管。
「也對,你說他們一個書肆,這麼多僕人全黑,不說人家以為他們是幫派。」
八卦的蕔欏總是從坊間聽到阜邑的鄉野傳奇:
大家都說他們的祖家蓋在古代的陵墓上,一次地牛翻身震出層層古物,所以阜邑家府有一座地下碉堡,而且藏著數量可觀的兵器。
「你不要亂說話啦,應該就跟江家鹽政一樣,跟我們織造一樣,運送都需要有人押戒。」
和阜邑家頻繁往來的這幾年,也不見什麼暴戾蠻衝,就是一溫文爾雅的書香門第。
「也對,是我們離皇城太近,得天獨厚的平安。」
蕔欏知道德馨嘴嚴,不想說的絕對套不出話。
「對啊,這樣說起來,江家這樣也是為了鹽運平安。」
德馨想到小姐將嫁入的江家。也許世間的一切都有苦衷,那些殺伐,是不可為而為之的無奈?
「好吧,明天我去。」
蕔欏接下手書放進胸前的暗袋。
「謝…」
「但是你要答應我,三天,不准沾水!不准做會流汗的粗工!不然我就把你右腿上的裳子拆光。」
終於有辦法制約著這個工作狂,蕔欏沾沾自喜。
「成何體統…」德馨完全無從反駁。
「不可以爛掉!」蕔欏發自肺腑的擔心。
「好…我答應你就是。」
德馨覺得現在開始思考如何躲著大家三天的藉口也許比較實際。
「早點休息。」
蕔欏也打算幫這個沒有心機的總管想藉口,不然這絕對又是小德偷偷工作的理由。
蕔欏離開房間,唯一的壞處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會一遍遍的倒帶再重播。
兩人共乘一匹馬實在太親近,雖然當下自己的腿挺疼,分散了一些注意力。但是繞環過自己的手臂,輕輕碰擊到自己後背的維嘎的胸膛,以及說話時,幾乎廝磨的耳鬢。德馨知道,維嘎已經盡量避免與自己有過多的接觸,出於禮貌的他相當紳士,出於同性的互斥本能亦是如此,於是自己的羞赧就更是見不得人。
回府的路上兩人交談不多,但是維嘎的聲音從記憶裡從認識的所有男子裡被獨立出來,一定是因為他的嗓子太有特色,不低沉,有點沒心沒肺的空靈又有點撕心裂肺的沙啞。一定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款款輕聲又篤篤落語。扎腦扎心扎得德馨呼吸凌亂。
煩死,揮之不去,想點其他的!
摀著自己胸口叫自己冷靜,分析一下蛛絲馬跡:
依照今天維嘎的說法,他是三人中最沾血腥的;他的衣著絕對不是阜邑家的僕傭,卻和阜邑家的僕傭有類似的令牌;所以他應該是其他府的少爺,而且和阜邑家業務相關。
但是是哪個府呢?能與馬告這樣交好,卻在我們如此經常碰面的日子裡,不曾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