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天,林音音包下了A市最大的酒店一層樓,裏面佈置得很可愛溫馨。甜品臺,泳池,小型影院ktv,應有盡有。
參加這場生日派對的人,除了林音音、周裴和程宜云外,還有一些A大學生會的幹部以及社團的成員。
周裴坐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撐着下巴,懨懨地看了一圈,似乎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他原本就沒有打算來這場生日派對,但是在高三的時候曾經答應過林音音,以後每一次生日他都會陪在她身邊,於是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來參加。
這種寡淡無味小女生間的派對,還不如呆在家裏打遊戲來的自在。
周裴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拿出手機翻了翻朋友圈動態。他與林音音的共同好友比較多,一路翻下去,幾乎都是在祝賀林音音生日快樂的動態。
他皺着眉,加快了滑動的速度,一直翻到昨天的,也沒有看到有關楊歲任何的動態。
明明是同一天生日,有的人能風風光光地過一個萬衆矚目的生日,而有的人卻連一個朋友圈祝福都沒有。
周裴垂頭想了一會後,發出一聲嗤笑,原本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
對於周裴而言,生日當然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因此周裴理所當然地認爲,生日這一天對每個人而言的重要性應該都是一樣的。
楊歲,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憐,身邊也是一如既往的連一個陪伴過生日的朋友都沒有……
周裴掀開了眼皮,眸子中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得意。
林音音請了專門的化妝師,在內臺化好精緻的妝容,穿上高檔合適的禮服,在聚光燈的照射下緩緩走出。
林音音本來皮膚就白,在黑色禮服襯托下,顯得越發的白皙。她笑得甜美,當面對衆人的目光時,害羞地微微低下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林父林母也在晚上匆匆處理完公司的事務後,趕來了女兒的生日會。他們坐在下方,對着寶貝女兒笑得溫柔開心。
林音音的目光在觸及到父母后,有一瞬間得詫異,隨後眼中立刻充滿了驚喜。
她衝下臺撲倒林母的懷裏,撒嬌一般說道:「你們不是說最近很忙嗎,我還以爲肯定來不及過來了呢。」
「寶貝的生日,我們哪敢缺席。」林母慈愛地摸了摸林音音柔順的頭髮。
林父也笑着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遞到了林音音面前:「我和媽媽送你的生日禮物,你打開看看。」
林音音從林母懷中鑽出,歪着腦袋看中那個文件袋,有些好奇地拆開了文件袋。
裏面露出了紅色的一角,林音音取出之後,發現是不動產權證書,翻開後,上面油墨清清楚楚地打印着——
——權利人:林音音,共有情況:單獨擁有。
「我和你媽媽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想着你什麼也不缺,那就送你套公寓吧。」林父拍了拍林音音的肩膀,疼愛地說道,「公寓的地址離你們學校不遠,挺方便的。我和你媽媽也去看過了,物業安保都挺好的,你一個人住那裏,我們也放心。」
林音音把證書抱在懷裏,覺得自己真的特別幸福和幸運。
她是家裏的獨生女,父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家庭條件優越,家庭氛圍也特別好。父母一直以來對她也沒有什麼要求,只希望她能開開心心就好。
她想要的東西,她的父母從來都沒有說過「不」字。
可在這個時候,林音音卻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寢室大堂的鬧劇。想起了,嚴勝男父親的無理取鬧,嚴勝男的崩潰無奈……
她依偎進林母的懷裏,小聲說道:「爸媽,你們對我好好,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傻孩子,我們不對你好,對誰好啊。」林母溫柔地點了點她的額頭,雖然發現一個女生朝這邊走了過來,於是扶正了林音音的身體,提醒道,「你朋友過來了。」
程宜云喫了幾口甜品後,走到林音音身邊,遞過去一個黑色的袋子:「你的生日禮物,最新款的包包,我託人好不容易從國外搶來的!」
林音音笑着接了下來,說了聲謝謝。
隨後,派對上的人也紛紛提着禮物交給了林音音,甜品臺後面的空地上,禮物幾乎堆成了一個小山。
這樣的生日派對,對林音音來說,是每年的常態。
周裴若有所思地看向堆成小山的禮物,起身匆匆跟林音音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派對。
「周裴,你去哪?蛋糕都還沒切呢!」林音音穿着長裙,走動有些不方便,但還是咬着牙一路小跑追着周裴出來。
周裴停下腳步,轉身,猶豫了片刻說道:「我有些急事要去處理,生日禮物我已經找人送過來,應該馬上就到了。」
「有什麼事比我生日還重要嗎?」林音音不解,着急說道,「我不缺生日禮物。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以後的每一個生日都要一起過的!你這麼快就要說話不算話嗎?」
聽到林音音的話後,周裴無意識地皺眉,內心甚至湧上一絲不耐煩。
他突然覺得,林音音是不是太過於驕縱,以及太過於把自己當作中心。
「你的生日很重要,但總有一些事會比你的生日還重要。」如果是面對其他人,周裴絕不會說得這麼委婉,但是面對的是林音音,因此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耐煩,他還是緩和了語氣。
「究竟是什麼事比我的生日重要?」林音音睜大雙眼,疑惑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周裴,你不覺得嗎?自從上了大學以後,我們之間越來越疏遠了,你對我態度也越來越奇怪了……」
周裴沉默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林音音的態度確實在慢慢改變。可最奇怪的是,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對林音音始終有着莫名的好感。
他總是會下意識地站在林音音那一邊,下意識地想要保護林音音……
林音音就好像是塊磁鐵,無時無刻都可以牢牢吸住他。
周裴揉了揉傳來刺痛的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今天真的有事……」
「什麼事?!」林音音態度堅決,非要問出個結果來,一改一往柔弱貼心的模樣。
「我是不是,非要事事都跟你彙報纔行?」周裴眉頭皺得更緊,他幾乎要壓抑不住心底的煩躁不安。
林音音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又回到了那個乖巧聽話的樣子。
「對不起,我本來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的。你有事的話,你去做就好了,我沒關係的。」林音音笑得勉強,有些恍惚往回走去。
周裴看着林音音這幅失魂落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
他想,現在這個時候似乎林音音更加需要他。而楊歲,或許已經習慣了獨自一個人的生日了吧……所以,不如先陪林音音把生日過完,再去看看楊歲。
周裴站在原地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提起腳步,回到了生日派對。
「楊歲!生日快樂!」丁紀喻舉着一個小蛋糕,迫不及待地放在楊歲面前,「許願!快許願呀!」
楊歲笑着看着丁紀喻,輕輕搖了搖頭:「可是,你還沒有唱生日歌呢。」
「唱……唱歌?這個,我不太在行。」丁紀喻尷尬地笑了笑。她唱歌就相當於噪音,就算是再簡單的歌,到她嘴裏都能跑調。
可是,生日上沒人唱歌,確實沒有儀式感。
丁紀喻想到了什麼,放下了蛋糕,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按下視頻通話。
那邊沒過幾秒就接了起來。
隔着一個手機屏幕,丁瑞安略顯疲憊的臉出現,他溫柔問道:「小喻,有什麼事嗎?」
「快!丁瑞安!唱生日歌!」丁紀喻一手託着蛋糕,一手把手機鏡頭對準楊歲,「你唱歌好聽!我給你個機會展示一下!」
楊歲的笑容一頓,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丁紀喻居然會給丁瑞安打視頻通話,
她看了一眼丁瑞安周邊的環境,是在車上,所以應該是還在趕下一個行程。
「丁先生,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楊歲有些不好意思,即使丁瑞安在接通視頻通話的那一刻,已經很好的掩藏了眼中的睏倦,但楊歲還是捕捉到了。
丁瑞安看着鏡頭中的楊歲,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事。小喻這個電話不打來,我本來也打算再晚點的時候,跟小楊老師說聲生日快樂。」
「好啦!我要關燈了!」丁紀喻關掉燈,整個小包廂裏只有蠟燭的燭光,以及月亮透過窗戶投下的微弱的光亮。
丁紀喻看着發愣的楊歲,提醒道:「快點閉眼睛許願!對了楊歲閉眼許願的時候,丁瑞安你記得唱生日歌啊!」
「那你做什麼?」丁瑞安忍住笑意,好笑地問道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丁紀喻,「你是不是忘了安排自己做什麼?」
「我?」丁紀喻自信地笑笑,「我不是要舉着手機,讓你好清清楚楚地看到楊歲!」
楊歲疑惑地望向丁紀喻。
丁瑞安倒是不慌不忙,挑眉笑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我應該做的!」丁紀喻得瑟地挺起胸脯說道。
「小楊老師,閉眼許願吧。」丁瑞安看着楊歲,眼底的笑意早已控制不住地溢出。
其實今天一整天丁瑞安幾乎都沒有空下來過,昨天早上一直到現在,他的睡眠時間也沒有超過四個小時。
丁瑞安真的很累了。但看到楊歲揚起嘴角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麼累。
楊歲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
說是要許願,但她腦中一片空白。突然間,她不知道該許什麼願望。
楊歲覺得自己現在就很幸福了,過節生日都人陪伴。
有丁紀喻忙裏忙外地爲她籌備生日,準備蛋糕。也有遠在外省的丁瑞安,即使明明疲憊不堪,還會溫柔細心地爲她唱生日歌。
這些對楊歲而言,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在昏暗的燭光下,她偷偷吸了吸發澀的鼻子。在丁瑞安唱完生日歌后,睜開了微紅的眼睛,吹滅了蠟燭。
「許了什麼願!」丁紀喻好奇地問道,「楊歲,你的願望裏有我和丁瑞安嗎?」
丁瑞安聽到後,嘴角揚了揚,靜靜地看向楊歲,似乎也在等答案。
楊歲側過腦袋,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剛剛許的願望是,希望今天的這份快樂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她更希望,以後不要再是一個人了……
但是楊歲不敢說出來。
經常有人說,說出來的願望就不靈了。即使是很迷信的說法,楊歲也想把這個願望藏在心底,一個人偷偷地知道就好了……她不想因爲自己,給任何人造成任何負擔。
蠟燭吹滅後,丁紀喻打開了燈。
小包廂裏瞬間亮堂堂的,丁瑞安卻看見了楊歲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意。
他無意識地沉下眸子,在思考楊歲剛剛許了什麼願望,又或者想到了什麼事情。
在與楊歲認識的這段時間內,丁瑞安慢慢摸索出了她的性格。楊歲表面上看起來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但是她內心卻無比柔軟,會敏感,巨大壓力衝擊時也會崩潰……但無論面對什麼事,她總能很快地調節好自己的心態,即使前進的道路上遍佈荊棘,楊歲也總會堅定自己的信念,一頭扎進去……
雖然,一開始正是楊歲這種永遠打不垮的不服輸的勁,吸引了丁瑞安。但現在,丁瑞安寧願希望楊歲也能是個無憂無慮,活在父母庇佑下,幸福成長的小孩。
有時候,他也希望她不必如此堅強,不必把所有的事藏在心底。
可丁瑞安又無比清晰的明白,兒時經歷過太多的苦,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卸下好不容易砌成的堅固圍牆,
不過,沒關係,只要楊歲是楊歲就好……
丁瑞安笑了笑,抬眸繼續透過手機看了過去。
丁紀喻神神祕祕地從揹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了楊歲:「生日禮物!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送些貴的你肯定不收,所以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了這個!你快看看!」
楊歲接過盒子,打開蓋子,是一本看着有一些簡陋的相冊,相冊的封面畫着三個卡通人物。
或許是丁紀喻生怕楊歲看不出來,三個卡通人物是誰,還特意在每個卡通人物上面標上了名字。
從左到右,分別是,丁紀喻,楊歲,丁瑞安。
「你喻哥畫畫技術還不賴吧。」丁紀喻語氣中的邀功意味明顯,得意洋洋地看着楊歲,「這三個人,我起好幾版草稿,才最終定下來的!我都服氣我自己,居然這麼有耐心!」
楊歲喉嚨有些哽咽,翻動書頁的指尖微微發顫,她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
相冊裏面,有坐旋轉木馬時,丁紀喻抓拍的照片;也有寒假回程路上,楊歲靠着車窗睡着的照片;還有新年的晚上,他們三個人的合照……
每一張照片的旁邊,丁紀喻都特別用心地備註了一些短短的話。
三個人合照的左邊,無比正楷地寫着三個字「全家福」。這三個字比其他照片旁的字跡,要工整得很多。
楊歲看了一會,伸手用食指的指腹細細摩挲着「全家福」三個字。
她看着看着,眼眶毫無預兆的紅了。
楊歲從來都不喜歡用哭來解決問題。面對再多的不公,再多的困難,她也從來不允許自己掉一滴眼淚。
可人是不是都會下意識地把脆落的那一面,呈現在會在乎自己的人面前?
「你怎麼哭了啊!」丁紀喻有些手足無措,趕忙拿起紙巾遞了過去,「雖然我畫畫和寫字真的很醜,但也不至於把你醜哭了吧!」
楊歲接過紙巾,正要說什麼時,視頻中的丁瑞安開口了。
「是挺醜的。」
丁紀喻怒瞪雙眼,不爽地看着丁瑞安,指着丁瑞安的卡通人物說:「就這,還是我把你往好看畫了!」
丁瑞安眼中含着笑意,只好順着丁紀喻的話點了點頭。
「這個禮物很特別,我很喜歡。」楊歲把相冊合上,緊緊抱在胸前,十分認真地對丁紀喻說,「小喻,謝謝你。」
聽到楊歲的誇獎後,丁紀喻把頭抬得高高的,更加不屑地看向丁瑞安,問道:「你給楊歲準備了什麼禮物?丁總?」
丁瑞安挑了挑眉,沒說話。
「靠!你不會沒準備禮物吧!」丁紀喻差點樂呵地要跳起來,抓住這點不放,繼續說,「丁瑞安!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楊歲今天生日?!」
楊歲看了一會相冊後,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袋子中,怕它有任何的磕碰。
「小喻,丁先生送了我生日禮物的。」楊歲想了一會,替丁瑞安回答道。
丁紀喻好奇地伸長脖子,問道:「啥禮物?我都這麼用心地親手做了禮物,丁總的禮物總不會是那種用錢就能買到的吧?」
丁瑞安修長的手指扶了扶金絲眼鏡,望見楊歲從後面衣架上取下了那條淡黃色的圍巾,彎眼笑了笑:「我的禮物確實不如小喻的用心,下次改進。」
「是一塊很厚的圍巾。」楊歲取下圍巾後,遞給丁紀喻看。
丁紀喻用幾根手指撿起圍巾的一角,有些瞧不上地說道:「我還以爲是啥呢!就一條圍巾啊?丁總,你不行啊……」
「相冊也好,圍巾也很好。」楊歲看着丁紀喻攀比生日禮物的樣子,無奈笑道,「我都很喜歡。」
「不行!」丁紀喻大喊,「楊歲!你一定要選出一個最喜歡的!」
楊歲猶豫了一會,餘光正好撇到丁瑞安對她用眼神示意,她心下了然,笑道:「當然是更喜歡小喻的相冊了。」
丁紀喻砸吧了幾下嘴,心滿意足地喫起了蛋糕。
丁瑞安安安靜靜地坐在車內,笑着望着楊歲。
楊歲抬眼間,正好看到了丁瑞安眼中的紅血絲,她想了想,小聲問道:「丁先生,你累嗎?要不我先掛了視頻通話吧?」
丁瑞安確實很累了,於是點了點頭。沒過一會後,視頻通話被對方掛掉,變回黑色的手機屏幕上還倒映着他眼中淺淺的笑意。
「丁總?」開車的司機看了一眼內後視鏡,笑着問道,「您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
丁瑞安疲憊地閉上眼睛,閉目養神,點了點頭:「看到她們兩後,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您好好休息,陳助理說等會還有一場視頻會議。」司機關掉了音樂,說道。
「嗯。」丁瑞安摘掉眼鏡,揉了揉發漲的眼睛,繼續說道,「到了酒店,就叫醒我。」
「好。」
小包廂裏,丁紀喻正喫得不亦樂乎,突然看到楊歲掛了視頻通話,抬頭問道:「咋掛了?」
「他太累了。」楊歲給自己也切了一塊蛋糕,回道。
「我也累啊!你咋不關心我?!」丁紀喻吞了一口奶油後,急匆匆問道。
「你今天睡到下午四點才起牀,剛剛還說準備通宵玩遊戲。」楊歲笑着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很有精神,看起來一點都不累啊。」
「你不懂!」丁紀喻哼了一聲,「你都不知道,透過我故作堅強的外表,來看透我脆弱的內心!楊歲!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楊歲無奈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丁紀喻的頭髮,長了很多的頭髮,已經沒有那麼扎手了,反而很柔軟。
丁紀喻挑了挑眉,這次沒有拍掉楊歲的手。
趕在熄燈前十分鐘,楊歲和丁紀喻說說笑笑地回到了學校。
楊歲圍着厚厚的圍巾,抬手向丁紀喻招招手,笑着叮囑道:「遊戲不要玩到太晚,有空的話,多看點專業書。上次期末考,你都是兜底過的,這次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紀就這麼囉嗦!」丁紀喻一邊抱怨着,一邊老老實實地跟楊歲說了晚安。
楊歲歪着頭,看向丁紀喻走進校門口的背影,微微揚起了嘴角,隨後,也轉身朝着寢室走去。
沒過多久之後,寢室燈光全滅,校園裏只有隱隱的月光投下。
周裴沉着一張臉,從門衛室裏走了出來。
他看着手裏花了大價錢買的限量款包包,扯了扯嘴角,隨手丟進了垃圾桶裏。
明明應該一個人孤獨過生日的楊歲,憑什麼身邊有了朋友!憑什麼可以過得這麼開心!
他到今天才明白,楊歲不是對誰都冷漠高傲,楊歲也不是不會笑……
周裴沉下眸子,漆黑的夜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
因爲翻譯校對的酬勞還算可觀,嚴勝男就沒有像以前那樣奔波於各項兼職中了,臉色也紅潤了很多。同時也終於稍微空閒了些下來,可以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專業學習上。
她很感激楊歲介紹的這份工作,所以特地在結束圖書館自習後,繞去了水果店,買了一小盒草莓。
雖然賺的錢比以前多了一些了,並且也沒有那麼累了,但是嚴勝男的日子依舊過得還是有些拮据。一盒小草莓,就是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了。
她回到寢室後,將草莓洗乾淨,放到了楊歲桌上。
楊歲的目光從專業書上離開,看了一會垂着腦袋的嚴勝男,又看了一眼草莓,心中知道了個大概。
「謝謝。」楊歲從盒子裏拿過一個草莓,把剩下的推還到嚴勝男面前,「我腸胃不太好,喫不了太多草莓,喫一顆就夠了。」
楊歲說的是實話。她確實腸胃不太好,因爲以前,楊歲基本都是餓了纔會想起喫飯。一個人的飯菜很難控制好量,經常會燒多,到下一餐想起來的時候,飯菜往往都不新鮮了,所以楊歲常喫的也一般都是速凍食品或者麪包餅乾之類的。
常年不規律的三餐,使得她的腸胃比較敏感,喫不得生冷的食物。
「你有什麼喜歡喫的嗎?我想……」嚴勝男愣了半晌,緩慢地問道。
「翻譯校對這份兼職,是因爲稿子積壓太多,我才找你幫忙的。」楊歲語氣溫柔,彷彿能透過嚴勝男厚厚的劉海,看見其眸中神色,「所以,你真的不必要給自己那麼多壓力。」
嚴勝男瞳孔微微一顫,手指無意識地攪動,片刻之後,小聲說了謝謝。
她坐到了位置上,悄悄地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楊歲,好一會後,才收回了目光。
嚴勝男看着那盒紅豔豔的草莓,嘴角小幅度的揚起,笑了笑,取了一顆,放入嘴中。隨後,也拿出了專業書,跟着楊歲的步伐,開始學習。
大約半個小時後,嚴勝男口袋的手機發出了震動。她掏出了手機,點開短信,當看清楚短信內容,嚴勝男整張臉瞬間失去了血色。
「姐,爸說你大學有什麼國家獎學金,有好幾千塊?」
嚴勝男看着這則由她弟弟發出的短信,有些失神。
爲什麼她的家人就跟吸血鬼一樣,惦記着她可能得到的每一分錢,恨不得將她身上的所有價值都壓榨完。
爸媽是這樣!連弟弟也是這樣!
嚴勝男苦澀地扯開一側嘴角,直至手機黑屏,她也沒有回消息。
可不管她再怎麼逃避都是沒有用的,那邊等不到消息,又緊跟着發了好幾條過來,手機的震動聲在安靜的寢室顯得無比刺耳。
「姐,回我信息啊!」
「爸說了,你期末拿到獎學金要給我,還說這是你欠家裏的!反正,到時候,你記得轉給我!」
「對了!爸還說了,暑假要是沒等到你匯錢,就帶着我一起來學校找你!我還沒來過A市呢,到時候你可得給我和爸安排一個好一點的賓館。」
手機屏幕的彈窗上,一個又一個的信息不停息地跳出來。
嚴勝男臉色發青,牙齒無意識地咬住嘴脣,直至沁出血珠。就連國家獎學金的錢,他的家人都已經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期末到底能不能申請到國家獎學金。
鬧了一次還不夠,還想帶着弟弟一起來鬧,非得要讓學校裏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如此可笑的家庭嗎?
嚴勝男幾近崩潰,無力地將臉埋進了手掌中。
楊歲側過腦袋,看向嚴勝男,猶豫了片刻,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楊歲一向都不會去打聽別人的事,可剛剛嚴勝男的反應太不對勁了。這樣子過激的反應,她只在上次嚴父來學校鬧事的時候見過。
嚴勝男搖了搖頭:「沒事。」
楊歲沉默了一會,既然嚴勝男不願意說,她也不好過度參與,只好說道:「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說一聲。」
「嗯。」嚴勝男吸了吸鼻子,輕輕點了點頭。
「一味地忍讓,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楊歲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說道,「嚴勝男,你很聰明,所以我始終都覺得你能處理好這些事的。」
嚴勝男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聽到楊歲的話後,沉默了許久,最後輕聲道了謝謝。
她疑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解決好這件事,她懦弱膽小,有很多後顧之憂,不像楊歲那般堅定,她似乎其實並不如楊歲所說的那麼聰明……
楊歲看見嚴勝男沉默不語後,也不再說些什麼。
人與人之間,性格想法總是會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所能給的,也只能是一個建議。做不做,怎麼去做,就要看嚴勝男自己了。
想要離開泥潭,自己本身永遠比外力來得重要的多。
楊歲轉回腦袋,繼續看書。
晚飯的時候,她和嚴勝男隨便在食堂喫了點東西,又前往圖書館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