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源:國家兩廳院臉書;攝影|MIAO's photography
演出|Taylor Mac《Judy秀:美可敵國》
時間|2023/02/25 (六)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2023台灣國際藝術節中,藝術家Taylor Mac將原演出長達24小時的劇作Taylor Mac: A 24-Decade History of Popular Music,濃縮成2小時的精華版本,中文劇名譯作《Judy秀:美可敵國》(以下簡稱《J》)。其作品以酷兒視角詮釋美國240年的流行音樂史,試圖在「白人菁英與上流階級」為軸心運轉的社會當中,提供一個由下而上的討論觀點,並尤其著力於符碼的凝視、翻轉與再現,將性別行動實踐於劇場之中。
「獻祭父權主義」作為不斷在劇作中被重聲的標語,《J》透過服裝(變裝)、稱謂(代名詞)與身體姿態(如內八與外八),甚至是「將地下文化置放於舞台之上」的行動,都積極地翻轉了性別符碼。同時,劇作也發揮了劇場的高互動性,成功地讓觀眾看見生活中潛在的框架與符碼意涵,諸如以歌曲Gloria闡述代名詞的性別意義,透過彼此標籤化的遊戲將其揉雜一塊;抑或利用乒乓球的相互丟擲具象化歧視,描繪了性少數族群的被壓迫經驗;甚至邀請在座年齡介於14至40歲的「男性[1]」走上舞台,以擬作戰爭之下被強制徵招走上戰場的性別祭品。
種種充滿巧思的劇場互動翻轉了汙名與既有的標籤,有時也將褒貶的價值觀翻攪為混沌的狀態。然而,儘管judy[2]對於字裡行間潛在的性別壓迫抱有高度意識,其劇場互動設計也確實令人擊節稱賞。可回到「變裝文化現身劇場」的期待中,除了judy本身的造型和演唱歌曲時的燈光效果外,其他設計元素,包括(樂手的)服裝、道具與舞台美學,似乎相對缺乏了令人感到絢麗的創意,且歌舞秀當中的「舞蹈」元素也稍顯不足。對我而言,未能在此作品當中看見ballroom文化[3]如何透過肢體再現性別的舞蹈元素稍顯可惜(如Voguing[4])。整體作品與自身對於「聲光炫目歌舞秀[5]」的想像之間仍有一定距離。
另外,雖然《J》試圖以草根的角度去看待資本主義與父權主義之下的性別關係,可劇作置身於國際戲劇節的脈絡,也無可避免地揭露了它仍是一齣來自世界中心的戲劇作品的事實。而這也意味著,文化位階上的優勢多少共構了「地下文化登上劇院」的殊榮,也多少成為了作品的挑戰與阻礙。進一步來說,「《J》要如何在握有文化優勢這個無可厚非的事實上,有意識地創造更多有效的對話與共鳴?」這便成為了需要關注的重要焦點。
綜觀而言,《J》對於文化位階上的優勢並非毫無意識,除了劇作本身與現場觀眾的高度互動性以外,邀請台灣變裝皇后的現身以及變裝皇后作為同步翻譯員的設計(最終因疫情緣故而以其他人員代替),抑或是在談論戰爭主題時,以台灣與中國之間的緊張關係作為政治與音樂史的切入點,都再再體現了Judy秀欲與台灣的地方脈絡產生對話的企圖,並以「更台灣」的角度敘事。唯獨在眾多巧思之中,語言卻成為了相對沒有被謹慎處理的問題。
當「酷兒觀點的美國音樂史」作為《J》的核心焦點之一,觀眾卻受限於語言問題而無法完全理解歌詞和歌曲的意義。即使現場提供了同步翻譯員,也礙於劇場的即時性與表演的完整性,不諳英語的觀眾在歌曲演唱環節,僅能憑藉拼湊零星的線索去想像歌曲的歷史與文化意義,這對台灣觀眾來說是個遺憾,對於一齣試圖翻轉上流階級觀點的作品而言更是如此。儘管,judy在觀眾齊唱歌曲Keep the Home Fires Burning時戲謔地回道了「大家都熟稔殖民者的語言」,在劇作尾聲也透過一次演出經驗談論藝術的平等性,可惜的是,英語作為全球化下顯著的優勢文化資本的事實,卻仍然成為了這齣作品當中,最不該成為的戲劇門檻。
註腳
- 劇場互動過程中,不限於生理男性。
- 「使用 “judy” 作為性別代名詞,若非置於句首,須以小寫表示。」源自2023TIFA 泰勒・馬克《Judy秀:美可敵國》節目介紹。
- 起源於紐約市的非裔美國人和拉丁裔地下LGBTQ +亞文化。從20世紀後期開始,黑人和拉丁裔變裝皇后開始組織自己的選美大賽,以反對在既定的變裝皇后大賽中所經歷的種族主義。儘管參加者在種族上是一體的,但這些巡迴賽的評委大多是白人。(源自維基百科)
- 一種高度風格化、現代的House舞蹈,在1960年代早期到1980年代由非裔美國人和拉丁異裝皇后和同性戀者在美國紐約哈林區的舞廳裡問世。(源自維基百科)
- 源自2023TIFA 泰勒・馬克《Judy秀:美可敵國》節目介紹。
撰文日期:2023/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