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類要騎我們的座狼?」戰哥打量身前香儂教授與哈娜的體型,皺眉思考。
「可以,一人騎一隻可以,但是,小的不夠力。」戰哥邊講邊思考,隨即轉頭朝身後的狼廄大喊:「那個誰誰誰!牽兩隻大傢伙出來!要大傢伙!」
「呦!」一隻壯碩的小惡鬼左右手各牽著一條韁繩,從散發獸腥味、裡頭黑乎乎的狼廄領了兩頭座狼出來。
比當初夜襲他們的那幾匹座狼還大隻。哈娜想到那情景,怕得微微退了一兩步。
狼廄管理員將一隻交給羅多羅,自己領著最大隻的到香儂教授身邊。
「我們最大的兩隻大傢伙。這隻叫大壞狗,那隻叫大壞狗狗。」狼廄管理員介紹完座狼的名字,就開始幫座狼上鞍。
巴德先生將上面那段話都翻譯成通用語給大家聽。不用跟隨支援部隊出擊,他神情輕鬆掩不住笑容。
羅多羅之前被香儂教授一槍扎出個洞的左肩還未完全痊癒,所以是海迪娜負責替哈娜的座狼上鞍。
「你⋯⋯你好嗎,大壞狗狗?」哈娜怯生生跟她的座騎用小惡鬼語打招呼。
她很確定這次沒有把「你好嗎?」說成「你媽好?」
但是大壞狗狗沒有很領情。牠抬起頭,用濁黃色的眼眸上下打量她。鼻孔重重噴氣,濕臭狼騷味即使彼此隔了五步她還是被狠狠熏到。
這隻灰毛巨獸抬頭挺胸起來跟她一樣高,要是兩腳站立起來哈娜更只到牠的腰。牠的毛髮短硬,只有脖子上長了一圈蓬鬆的白長毛,渾身肌肉壯碩結實,巨大短毛的四肢肌肉糾結隆起,不時抖動。
大壞狗狗皺起眉頭,大概是覺得這次的騎乘者怎麼是個人類?
我要一邊騎著這怪物上戰場,然後一邊雙向翻譯小惡鬼語?哈娜覺得一陣風吹拂過額頭冷汗,吹得她兩邊太陽穴都痛了起來。
「哈娜,妳可以嗎?」香儂教授一邊檢查自己的武裝,一邊盯著狼廄管理員替她的座騎上鞍,一邊還有餘裕轉頭關心哈娜。
教授臉色跟在課堂上點名詢問同學一樣嚴肅,哈娜還以為自己回到大學院的課堂。
我不行啊!我只會四十幾個小惡鬼詞彙,還是「吃飯飯」、「打架架」這種幼幼版的!哈娜在心中哀嚎。
「可以,我可以的。」哈娜展露出無比堅定的眼神點頭回應。
一陣低鳴讓哈娜警覺回頭,大壞狗狗對她露出兩排尖牙。
「不要在牠打量妳的時候轉頭。」羅多羅手貼在大壞狗狗的耳朵上安撫牠。
「尊重牠,牠就尊重妳。不尊重牠,牠就吃了妳。懂了?」羅多羅補充。
哈娜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點頭示意。這次她不敢移開視線了。
大壞狗狗盯著她,盯著盯著口水流了下來。
「你這白痴,她是你的騎士,不是你他媽的晚餐!」羅多羅手掌用力拍座狼的頭,拍得牠嗚嗚叫低下頭。
「操控牠很簡單的,韁繩往左拉牠就往左,往右拉牠就往右,腿踢牠肚子就加速,雙手拉著韁繩就減速。座狼比你們騎的馬聰明,比騾子聰明。有時候——」羅多羅神色驕傲地補充道:「牠們比我們還聰明。」
「好ㄉ 。」哈娜不是很相信。
巴德先生站在香儂教授旁邊,翻譯狼廄管理員的同一套說明給她聽。
「牠很乖的,只要不拉牠的尾巴跟耳朵,牠就不會把妳摔下來。」
「喔喔。」哈娜很想問他,如果不小心拉到了呢?但是實在不知道怎麼用小惡鬼語拼湊出這個問題。
「如果不小心拉到了——」彷彿能聽到哈娜的心聲,羅多羅接著補充:
「想辦法不要被牠摔下來,如果被摔下來了,就趕快想一個話題。」
「嗯?」
「等下碰到死神來接妳走的時候才不會沒話題聊,這樣很失禮。」
喔,謝謝喔,好好笑。
哈娜微笑感激他的建議,忍住,不翻白眼。
羅多羅看海迪娜差不多把狼鞍上好了,把韁繩遞給了哈娜。
「過來吧,妳可以上鞍了。」羅多羅讓開位置,讓哈娜走到大壞狗狗身側。
這真的能騎嗎?哈娜檢查狼鞍的構造,心中一團慌。
座狼的狼鞍簡直就像是幾十片獸皮亂七八糟拼接在一起的一圈爛皮,狼背處用幾種大型動物的腿骨配上硬皮架成鞍座,狼肚處的繫繩也沒有綁緊,鬆垮垮的一整套好像跑快一點就會隨時瓦解拋在地上,更沒有什麼可以讓腳踏穩保持平衡的金屬鐙子,加上一堆意義不明刻滿奇怪符文的皮帶子串飾著各種細小的雞鴨鹿兔獸骨,從狼鞍直直垂拖到地上。
而且很臭,臭得像剛從糞坑泡出來似的。
身為一個泰洛斯人,整潔乾淨厭惡污穢是她的天性,要騎在這種臭氣熏天的動物上面,實在是⋯⋯
另一邊,一樣身為泰洛斯人武家貴族的香儂教授一手抓起鞍邊把手,一個俐落翻身上狼,血紅斗篷如鷹展翅。她雙手扯緊韁繩,引得座狼人立起來放聲長嚎。
嗷——嗚——!!!
嗷——嗷——
嗚——
嗷——
嗚嗷!
其他五名小惡鬼騎兵胯下座狼也紛紛抬首長嚎,呼應座狼之長的戰吼。
大壞狗狗低聲怒吼,因為牠的騎士還站在地上。
「哈娜?」香儂教授開口詢問,手還不停左右拉扯韁繩,讓座狼左右踱步,測試如何完美操控牠。
「馬上!馬上!」哈娜找到狼鞍上的皮握把,七手八腳艱難地爬上狼背,試圖在雙腳懸空踏不到東西的情況下,在奇形怪狀滑不溜丟的鞍座上平衡身體。
她夾緊大腿,準備好操縱座狼時,雙手用力一拉韁繩。
啪。
一邊韁繩居然被她拉斷了。
「我⋯⋯」哈娜完全無法用學過的四十幾個小惡鬼詞彙表達自己的震驚,只好無助睜著水汪汪大眼看向羅多羅。
「行的,還有一邊能用,小事別在意。」羅多羅顯然沒有想幫她換一條新韁繩。
在天上繞圈的渡鴉又嘎嘎了兩聲,催促得越急了。
「老狼還在等我們!出發!」香儂教授對著哈娜大喊。
哈娜意會過來她的職責就是要將香儂教授的指令翻譯成小惡鬼語,只好紅著臉用幼幼版小惡鬼語拉起嗓子大喊:「大家,大家——去打架架啦!」
小惡鬼騎兵隊哄然大笑。一旁的戰哥笑得更大聲。似乎她胯下的大壞狗狗也在笑。
哈娜怒瞪旁邊滿臉滿意笑容揮手送行,實際上在幸災樂禍的巴德先生,心裡面用從酒館打工學過的所有髒話向他問候了一輪。
哈娜小姐的小惡鬼語口譯職涯,剛剛結束了。哈娜心中一酸,苦著臉嘆氣。
「駕!」香儂教授腳踢狼腹,一狼當先衝出北方巢穴的西閘門。
五名小惡鬼騎兵笑歸笑,但是在香濃教授奔出閘門時也換回嚴肅表情,帶頭的小惡鬼騎兵縱狼高喊:「幹架啦——守誓者萬歲!」一齊出發,以一字長蛇陣式跟著衝出閘門。
渡鴉一聲嘎嘎,拍翅飛上高空朝西進發,在座狼騎兵隊前頭引路。
香儂教授的血斗篷在大狼疾馳的帶動下迎風展開,猶若一道緋紅流星。小惡鬼騎兵在她兩側展開雁行陣式一齊前進。
大壞狗狗不等哈娜的指令,也跟著同伴向前衝。
哈娜嚇得只能一手拉韁繩另一手抓穩狼鞍把手,身體緊緊貼在狼背上,座狼飛奔導致狼脊骨巨大的起伏震動頂到胃,恐怖飄散的狼屎臭味吸入肺。
哈娜乾嘔了一聲。
拜託拜託不要讓我吐在牠背上。她緊閉眼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