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章建議看完電影後閱讀,如果有忘記的劇情或許可以看維基百科介紹來回憶一下!
這是一個關於喪母、療傷的故事。
可從作中推斷當時的時代背景應為昭和12年至昭和16年,也就是西元1937年至1941年間,當時處於戰爭初期,珍珠港事變尚未爆發,日本處在一個軍備高度發展的階段。可以從作中的線索推斷出,主角真人的父親應該是戰鬥機製造廠的廠長等高階職位。
從角色的對話間可以觀察出,真人一家在戰時,經濟上應處於相當富裕的條件。這樣的一個家族裡,後繼有人是相當重要的,尤其在相對保守的二戰期間。因此,真人的母親久子住院時,或許其妹妹夏子已經懷有身孕,且這或許是當時家族施加的壓力,希望在戰爭期間,家族裡一定要有後代留存。這種背景下,失去母親、從東京來到母親老家的真人,對與自己母親有著酷似面容的新「媽媽」懷抱不安與敵意,也是相當正常的。
在我看來,可以說整個穿越到下界冒險的過程,都是一種對於失去母親的空虛,產生的療傷幻想。當然,有許多證據證明異世界是真正存在,且這是一部吉卜力工作室(スタジオジブリ)製作的作品,盡情沈入時空交匯的巨石宇宙中亦不無可能。可我認為,太過重視冒險本身,會忽略真人這個角色發展的重要曲線:
火災發生後,事故現場的畫面成為日夜縈繞的惡夢,尚未消化失去母親的傷痛時,就被迫迎來一個新的家人、未出生的生命。從對於這個變化的抗拒、對夏子的冷漠,甚至渴望父母關注,且自我厭棄到拿起石頭砸自己,一直到後來在下界中追尋夏子,且稱呼夏子為「媽媽」,牽著手從時間迴廊中走出。
值得一提的是真人態度轉變的契機,在於過世的母親留給他的《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君たちはどう生きるか)這本由吉野源三郎寫的小說。這本兒童文學主要描繪了主角本田潤一的成長,並發現世界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寬廣。讀完這本書的真人,淚水不斷滑落紙頁。在這之後,原先漠視夏子的呼喊、眼睜睜看著夏子走入森林也不上前阻止的真人,在聽到僕人們著急的喊聲時,主動拉開窗戶,積極地自告奮勇要去尋找夏子。
真人這個角色歷經了悲劇和與之而來的新變故,並鼓起勇氣擁抱之。如同在尾聲時,真人對大伯父說,他會自己找到朋友的,可看出他已不再耽溺於過去,而是開始展望未來。整個故事的軸線都圍繞在這個療傷的過程。針對異世界的劇情細究的話,還可以著重於世界的「惡意」來做討論。
真人在大伯父有意將無垢的石頭拿給他時,拒絕了,並且指著自己頭上的傷說,這個傷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惡意的代表,因此他沒有資格觸碰無辜的石頭。
有趣的是,作中「石頭」與「惡意」的象徵反覆被提及。在日文裡,「石」與「意志」的讀音是一致的,都是いし(ishi),且作品設定的時空背景是二戰,在戰爭中,人性的醜惡和良善是最能被凸顯出來的。下界是靠一顆巨石撐起的,伯父堆砌的塔也以石頭構成,真人最後偷偷從下界帶出的,也是他隨手摸到的一塊石頭。通過大伯父與真人的對話,可以看出真人能判斷石頭裡是否具有惡意。
石頭可說是如瓦拉瓦拉(ワラワラ)那般,象徵人類靈魂的存在,通過判斷靈魂是否純潔、不帶一絲邪念,可以篩選出最純潔的石頭,繼續維持下界的平衡。但真人基於自身的惡意,而不願掌管異世界。與真人母親久子對比的話,可以發現久子病無法判斷石頭裡是否具有惡意,因為久子本身是絕對的良善。真人會偽造傷口、偷走父母房裡的煙、在被問到飯菜味道時果決地說「不好吃」。
相反地,年輕的久子所做的一切卻全都是出自善意,幾乎可說是現代的神話:久子使用火來驅趕試圖吃掉靈魂的鵜鶘,看到真人的執著時,不顧打破規則,也要將他帶去產房。因此,在久子眼中,世界是沒有惡意的,所以她沒辦法分辨石頭蘊藏的意義。這或許也是為何大伯父沒有讓同樣有血緣關係的久子成為繼承人吧。
當真人提出要回到本來的世界時,大伯父驚訝地告訴他,那個世界即將成為一片火海。這應該指的是太平洋戰爭爆發以來的大規模空襲,也就是東京大轟炸。從這裡可以看出,或許真人的母親不是因為空襲而喪命的,作中也多次提及「火災」,且連結到事故現場民眾的反應,不是傖惶逃竄到防空洞中,而是呆站著看消防隊救援,加上消防隊火速抵達現場的線索,說不定當時的事故僅是火災而已,不是來自敵國的轟炸。這也是為何,開頭處將時代背景推斷為昭和12年至昭和16年左右。
關於惡意,另一個有趣的角色是蒼鷺男。作中多次提及「蒼鷺說的每句話都是謊話」,僅管由作中的蒼鷺說出來很像一個哲學推理題目,但假如納入一個可能性:這個蒼鷺男,並不是真正的蒼鷺,而是由別的鳥類幻化而成的。關於這部分的分析,這個影片整理得相當精簡,如果會日文的話不妨去看看。
如果這隻蒼鷺男不是真正的蒼鷺的話,說不定他說的每句話不一定都是謊話。而最一開始讓真人認定這隻蒼鷺是騙子的,是因為蒼鷺說「你的媽媽還活著」,卻又給真人看了水做的母親。但在後續的發展中,年輕的久子的確出現了,而蒼鷺的許多威脅也僅止於口頭鬥嘴。因此,可以推斷蒼鷺是帶有好意的,並非如真人的第一印象那樣,是該被打倒的對象。
善惡的複雜性在此處被顯現出來。不能斬釘截鐵地說蒼鷺是壞人或好人,但到作品最後,真人卻將他視為「朋友」。友情提供了善與惡的二分之外,另一個全新的選項。這也是為何真人對大伯父說自己會去尋找朋友,是個關鍵的台詞。在充斥嫉妒和猜疑的戰爭年代,真人對友情、對石頭(意志)、對人類的信念,是相當難能可貴的。
這部作品裡可以分析的還有很多,亦有許多不同的切入角度。今天是台灣上映的首日,相信陸陸續續會有許多評論跟分析出現。本文作為一個剛觀影完的激動之作,若有任何一點說中你的心聲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