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妙事譚【第一卷】之十二、最終危機（上）

　　愛雯派出的「真名詛咒惡獸」，已經被顧狼院展開「飛龍變」的靈器給牽制住了。這下，故事終於結束了吧？

　　朱向杉報告著周遭情況。惡獸被控制後，性命與炸彈幽靈共同的阿榴跟孩子們，又重新復活了。

　　「很好。」顧狼院應了聲。但他的銳利眼神依舊盯著愛雯，處於下風的愛雯仍怡然自得？太反常了！

　　「故事還沒有結束。」愛雯說話時相當篤定。

　　愛雯心情愉悅，說完後還淺淺一笑，淺笑似乎不足以表示她的喜悅，甚至轉變成歇斯底里地狂笑，久久不停，連嘴型都變了。芒果精的嘴變成裂果，如裂口女般雙頰裂開，甚至比萬聖節南瓜更噁。

　　看來太過變態，讓顧狼院相當不安。

　　所以顧狼院緊緊盯著愛雯，並腿腳蓄力。若她一有動靜，顧狼院就能瞬間制住。

　　明明惡獸已經被小樹枝打敗了，但為什麼顧狼院還覺得自己才處於下風呢？

　　或許，是因為芒果精愛雯太過坦然。她不停狂笑，而且還笑著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竟然沒有怪物進來？今天可是週五殺戮夜耶？」

　　顧狼院鬆了口氣。

　　白緊張了啊，不需要緊張。重生點Ｂ是哪裡呢？炸彈幽靈的地盤耶！大家都知道，若無萬全準備或炸彈親和體質，誰敢進來？殺戮狂歡大家想盡情享受殺戮快感，可不想被炸掉。而足以免疫炸彈幽靈爆炸的怪物，在外頭可以殺更多，何必進來重生點B湊熱鬧？

 　　沒有怪物進來，真的不奇怪。

　　……不奇怪嗎？才自圓其說的顧狼院馬上又自我懷疑。 

　　剛才顧狼院到重生點Ｂ外頭的「不死17鄰」。明明外頭是殭屍領地，但外頭卻乾淨而異常，半點兒亂跳亂叫亂咬的殭屍都沒有。不需火龍果飛龍以龍威鎮壓怪物，外頭就已是一片寂靜了。

　　「看來你想到了？」愛雯饒有興味，看到顧狼院皺在一起的眉頭，她喔了一聲，輕笑，「你沒想通呀，狗人。」又勾勾手指，說：「你靠過來，我就跟你說。」

　　顧狼院本想靠過去。

　　但此時，惡獸發出慘叫，讓顧狼院清醒。顧狼院眼角餘光看見飛龍變的顧家小樹枝，正津津有味地撕咬著惡獸。

　　的確，愛雯處於下風，顧狼院無須緊張。

　　顧狼院遂冷笑，「大秘書，別虛張聲勢了！惡獸被打敗，作為契約者的妳也不受吧。」

 　　愛雯顏面的痛苦終於不再隱藏，但她依舊狠狠地說：「那你想通外頭為何淨空嗎？我還有下一步行動！」

　　「妳試試啊。」顧狼院淡然。

　　但他銳利的狼眼緊盯著愛雯的翅膀，絲毫不敢大意。萬一，就怕萬一，愛雯說的是真的話怎麼辦？ 

　　愛雯動了指尖，準備探手。

　　顧狼院立即反應，弓身發力，咻地爆發。

　　愛雯翅膀的尖端已碰到口袋。

　　但她無法再寸進，因為顧狼院用狼爪緊緊扣住愛雯的一雙翅膀，並將爪子的鋒利抵在愛雯的脖子上（如果說，長的像是太陽鸚鵡的芒果精有脖子的話）。

　　表情扭曲的愛雯，因與惡獸的契約而痛苦喘息，但她再度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顧狼院惡聲惡氣。 

　　笑聲迴盪在重生點的紫色氤氳之中，尖利有如巫婆的詭笑。明明惡獸被控制，愛雯究竟在笑甚麼？難道她是抖M嗎？顧狼院難以理解，或他拒絕去理解，他警惕地對愛雯吼叫，「妳還有什麼陰謀？說！」

　　「是陽謀啊。」愛雯笑得無法自拔。「你猜猜等等會發生什麼事？況且，狗人，你不是還有委託費要領？你會自己找果神大人啊！我為什麼要緊張？」

　　的確如此。

　　若不找果神大人結清款項的話，可是拿不到「歸人藥劑」的。

　　到找了果神大人，無論是聽賽先生區的賽特大人所言，或朱向杉所言，DJ阿榴似乎亦會發生慘劇。

　　雖然有恐怖的負債壓著顧狼院，但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欠的錢都是幻城的人，從此不入幻城，在外頭的世界平凡度日，料那些怪物不敢到正常世界，可是會被除靈師追殺的。

　　......也不是這樣啦。從此遠離擁有各式神奇之物的幻城，還是太不划算了！任務、正義，真的不可能兩全？

　　顧狼院還是打算以「狼人偵探」的身分，跟案件對象「阿榴」談話，再看看有無機會。

　　雖說要跟阿榴談話，但顧狼院還是不放心愛雯，擔心她輕舉妄動。

　　於是，顧狼院用腋下扣住愛雯，幾個彈跳，先跳到朱向杉附近，準備走去阿榴重生的位置附近。

　　但跳到朱向杉旁，這朱雀就高喊：「揪兜馬爹苦搭賽！」

　　顧狼院沒反應過來，走了幾步。

　　朱向杉卻尖叫：「死大普！停停停！停～！」 

　　語氣異常迫切，這才讓顧狼院停了下來。 

　　「炸彈幽靈見人就爆！你先別動！」

　　「我應該已經被看見了吧？」顧狼院又走了幾步。要爆早就爆了吧？

　　「停！」朱向杉再度尖叫，「我暫時用幻術擋住了。你等等，我用羽毛遮掩他們的感知。」

　　好吧。顧狼院這才停了下來。

　　「笨蛋蠢蛋蠢炸彈，廢物炸彈！」愛雯不安份地大叫。

　　「讓她閉嘴！」朱向杉急促地命令。

　　接著他就在炸彈幽靈的耳畔開始讚揚他們的邪惡，重新安撫炸彈幽靈。

　　與即將爆炸的炸彈幽靈近身接觸，讓顧狼院想起了星際咖啡廳第二次爆炸時的恐懼，架起了護盾，順道摀住愛雯的嘴巴，讓她別亂說話。等朱向杉用羽毛遮蔽了炸彈幽靈的感知後，顧狼院才重新移動，開著護盾，並繼續摀住愛雯嘴巴一起走向阿榴。

　　這是顧狼院第一次見到阿榴。

　　嗯，變態無誤。

　　沒穿榴槤殼，黃澄澄的軟嫩身軀，周圍還有許多年幼的小孩子。大變態，這就是在星際咖啡廳的儲藏室看見榴槤殼的原因嗎？成何體統！世風日下啊，金變態（真變態）！

　　雖然已經認定阿榴是變態了，但顧狼院還是努力用中立客觀地角度向當事人訪問，「這位變態……咳咳……不好意思，這位榴槤精，請問你是果神在找的那顆榴槤精嗎？那個榴槤廣播電台的DJ阿榴？」

　　「嘿啊（閩南語「對啊」），我是DJ阿榴。你是？」阿榴不明覺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但過了三秒，阿榴反應過來，轉頭轉頭看向朱向杉。「紅色小鳥，莫非他就是？」

　　朱向杉拔完羽毛，累得氣喘吁吁的。神色疲憊，但還是回答了。「沒錯，他就是那個在找你的顧先生。」朱向杉又跟顧狼院說：「然後，沒錯。他就是DJ阿榴，AKA榴添旺的轉生體，那個水果軍武公司的創辦人之一。」

　　阿榴一聽到顧狼院是找他的人就一臉嫌棄。

　　但顧狼院的反應卻大不相同。

　　顧狼院淚眼婆娑，哽咽地說：「終於，終於見到你了。」

　　這是因為，顧狼院想到了他的債務，還有他因為變成狼人而錯失的靈能高考公職機會。脫離負債、人生重回正軌，希望可以達到。正義？金色裸體的變態，讓他被愛雯他們這些反派處理掉應該沒關係吧？此刻在顧狼院淚眼汪汪的狼眼中，看著阿榴，像是賞金獵人看著獵物的表情，更把阿榴看成是希望、光芒、孔方兄、美妙的阿堵物、未來。

 　　阿榴皺起眉頭，盯著顧狼院像是盯著一團垃圾。「命運酸鹼試紙測出紅的就是因為你啊。」

 　　「你知道我嗎？」顧狼院一陣感動，聽不出阿榴的反諷。

 　　「知道，我聽紅色小鳥說了。」阿榴嘆了口氣，用手摸摸他的鼻頭。該來的總是會來，命運總要面對的。「你個偵探，能找到我真不容易啊！可以去叫果神了。」

　　「咦咦咦咦咦？」朱向杉聽到後猛力轉動鳥頭，喀擦一聲頭歪一邊。但他來不及用朱雀火為自己治療，連忙問：「那我跟那群小崽崽怎麼辦？我們可都還綁定著炸彈幽靈啊！你掛了我們全掛啊？」

 　　「喔，那個，剛才我解除附身關係了。」阿榴回答。

 　　「咦咦？」朱向杉還是一臉疑惑。

 　　「咦咦咦？」顧狼院不知道朱向杉在困惑什麼，只是一起湊熱鬧。

 　　愛雯則在芒果脖子被顧狼院勾住、嘴巴被捂住的情況，嘴巴的裂痕再度放大，從裂到後腦勺的孔洞傳出她大笑的聲音。

 　　「喔，紅色小鳥，你是困惑剛才為什麼不解除附身喔？」阿榴明白朱向杉的疑惑，遂解釋，「剛才我沒想到炸彈幽靈可以用朱雀羽毛遮眼睛。現在遮眼睛就不會亂爆了。」 

　　「不！別叫我紅色小鳥，我有名有姓叫朱向杉。」沒有牙齒卻氣得咬牙切齒的朱雀精朱向杉一字一字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跟幼崽們也解除聯繫？」

 　　「咦？」換成阿榴驚訝。

　　顧狼院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但聆聽是偵探的要務之一，聽，就對了。

　　朱向杉扼腕，「你沒想過嗎？炸彈幽靈比巫妖的命匣更好用欸！只要把炸彈幽靈藏好，那麼，就可以去玩各種極限運動欸！我一直很想試試無氧深潛馬里亞納海溝、冥王星低溫區探險，或是在超時空流體中探索平行世界之類的。」

　　「我也想去阿蘇火山泡岩漿浴。」精靈小丫頭插嘴補充。 

　　一旁聽著的顧狼院，覺得炸彈幽靈好用，因此也參一腳，「比巫妖命匣更好用。當偵探常有生命危險，加我一個吧。」

　　「朱雀屬涅槃就夠好用了吧？」阿榴不可置信。「還有，小丫頭，就算妳不死，但岩漿還是會讓妳瞬間汽化。然後這位狼人偵探，這本來沒你的事情吧？」 

　　「這狗啊鳥啊，擁有之後永遠只想要更多，犬心吃骨頭、鳥心布穀（不古）啊，貪婪就是狗與鳥最大的原罪。」愛雯補上一刀。

　　「幹！妳怎麼又講話了！」顧狼院這才注意到愛雯用她裂到後腦勺的恐怖嘴角發出聲音，乾脆改變擒拿方式，右手臂一圈扣住愛雯的越烈越大的嘴巴。

　　不過愛雯發音無礙，再用腹語從鼻腔發出聲音，「狗人！蠢狗人！」

　　「閉嘴！」顧狼院惱羞。

 　　「榴叔不就要果神來了嗎？」愛雯繼續用鼻腔發出的腹語術說話，「放開我，我可是果神秘書！我很尊貴的，你這賤狗放開我！」 

　　顧狼院語詞匱乏，再度叫愛雯「閉嘴」。

　　一旁的精靈小ㄚ頭被阿榴不留情地反駁她泡岩漿浴的天真幻想，原本情緒低落。聽到顧狼院接二連三的「閉嘴」，就開心地覆誦起了「閉嘴」，模仿了起來，並成為孩子合唱團的領唱，唱起了以兩隻老虎旋律的怪怪歌曲：「你快閉嘴，趕快閉嘴。噓噓噓，不要吵！狗人大叫閉嘴，芒果說別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而由於顧狼院是狼人，姑且算是小朋友喜愛的毛茸茸一族，所以口腔期的小嬰兒像個無尾熊抱在顧狼院的右腿，小獼猴則試圖從顧狼院的狼毛裡翻找狼蝨。

　　「晚點會讓我們跟炸彈幽靈重新鏈結吧？」朱向杉質問。

　　「不要問我，你自己跟炸彈幽靈協商。」阿榴煩了，不想解釋了。

　　顧狼院見關於炸彈幽靈一事已告一段落，遂繼續問：「榴先生，你本名榴狽，是榴添旺的轉世，果神大人找你，然後你也願意見她，我的理解正確嗎？」

　　「對！」阿榴相當不耐煩，「你打電話給果神就對了！」

　　「好，那我就找果神來囉。」顧狼院諂媚地說。

　　耶！雖然阿榴跟果神之間有恩恩怨怨，但人家主動找果神，就沒有道德疑慮囉。阿榴找果神，而顧狼院獲得果神的任務酬勞，這樣可說是雙贏，顧狼院簡直就是最終贏家嘛！

　　剛才已經放棄掙扎的愛文突然間又死命扭動，用她的恨天高鞋跟戳了顧狼院好幾下，還用她的翅膀狂打顧狼院。

 　　怎麼回事？

　　「快放我走！」愛雯再度用水果鼻孔傳出她的腹語。

　　啊。高貴的芒果精看不慣別人為生存為了錢錢而諂媚的樣子喔。顧狼院可以更無恥，怎樣？

　　不過顧狼院錯得離譜。

　　「炸彈幽靈變紅了！快放我走！」愛雯大叫。

　　咦？

　　念頭一閃，顧狼院大喊，「小樹枝，快救我！」

　　飛龍型態的小樹枝捨下真名詛咒惡獸。

　　「等等！慢點啊！」朱向杉試圖阻攔，但顯然炸彈幽靈的香味一直勾引著小樹枝。

　　小樹枝化身為游龍的身軀一個扭動即神行瞬閃，下一瞬救張開大嘴，吞下爆炸烈焰，連同炸彈幽靈們。一口就把所有炸彈幽靈連同其上的朱雀羽滑順吞入。

　　「顧狼院你做了甚麼啊！」朱向杉嘶吼，「炸彈幽靈很好安撫欸！只要說他很邪惡很可怕他們就會平靜下來，你這樣小樹枝會爆掉──」

　　──話語未竟，小樹枝就亮起了熾烈的光芒。

　　不過，小樹枝閃光強光後，只是變亮，但龍形未變。

　　「放心，小樹枝已經充能，還進行了型態變換，現在防禦力超強。」顧狼院比了個讚。

　　「喔不。」朱向杉面如死灰。

　　怎麼會爆炸？難以理解。顧狼院擺頭看了看，顯然是姑婆芋精跟小狐狸精在唱歌時覺得黏在炸彈幽靈身上的羽毛很好玩，所以拿起來玩，導致這場危機發生。不過顧狼院可是力挽狂瀾，操控小樹枝解決了這件事欸！

　　所以，朱向杉是在情緒低落個幾點的？

　　難道是為了炸彈幽靈附身可以得到命匣效果？呵！

　　此刻惦記著任務酬庸的顧狼院，無暇顧及朱向杉的脆弱心思。他拿出毛茸茸之中的智慧型手機，呼喚了華生Ａ，「華生Ａ，撥通『果神』。」

　　接受指令的華生Ａ，很快撥通了電話。

　　顧狼院便對著手機彙報：「果神大人，奉您的要求，找到榴槤廣播電台的DJ阿榴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低低的喘息聲，沒有話語。

　　咦？怎麼回事？ 

　　愛雯趁機用鼻孔腹語術大喊：「果神大人，可以放核桃氫彈了！」

　　這就是周圍淨空的緣故？愛雯還在啊？顧狼院大為震驚！

　　「的確在吧？」聽見了愛雯的聲音，電話另一端橘美玲才以愉悅語調回覆。「榴添旺？」

 　　「是，大人，沒錯嗚嗚嗚。」愛雯繼續說話，但顧狼院連忙摀住再堵住這顆反派芒果精的鼻孔。

 　　果神似乎能「看見」此處場景似的，輕柔地說：「愛雯，妳放心，從此我會永遠記得妳。妳要記住，當水果軍武成為諸界第一時，妳就會以第一使徒的身分復活的。」

　　趁果神話語的間歇，顧狼院質問：「大人，我的酬金呢？幫妳找到阿榴後，我的酬金呢？」

 　　「歸人藥劑？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我怎麼會有？」電話中，聽見果神橘美玲的嗤笑聲。

 　　「妳是幻城第一的果神大人，怎可違背契約？」

 　　「不然顧大偵探，親愛的，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沒有書面契約啊？」果神橘美玲嘲笑，「可憐的親愛的，我也會永遠記得你的。犧牲，將會被銘記。未來吾等飛升後，你就是我們水果軍武不滅的英靈。」

 　　「一樣卑劣啊妳，阿玲。」阿榴忍不住開口了，「妳也還是一樣隨便叫人親愛的。自從多年前妳派人殺我後我們就沒見面了，不來見見我嗎？」 

　　「阿旺（「榴添旺」奪舍年輕榴槤精後才叫榴狽，綽號「阿榴」），少來了，你也一樣，總是用這種蹩腳又過時的激將法。你想反殺我吧？別了，我們就別見面了。」

 　　「武器不該把賣給暴徒！妳也不該雇用外星人違法進行人體試驗！」阿榴怒吼。

　　「但我帶水果軍武走向巔峰，我這樣才對。」

　　鐵石心腸的人又怎會聽呢？果神橘美玲非但沒有肉做的心，還是個冷酷無情、利益至上的強者。電話另一端，傳來她冷笑的聲音。

　　「阿旺，這是我最後的『情分』了。」電話另一端果神繼續說，「核桃氫彈已經在路上了，再三十秒就會投放了，你好好享受你的果生跑馬燈吧，永別了。」

　　「果神大人，這裡有孩子！」朱向杉大叫。

　　不過，電話已被單方面掛斷。

　　傳來嘟嘟嘟嘟嘟的空洞電子音。

　　核桃氫彈要來了，怎麼辦？

　　顧狼院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