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那口氣,裴沁蘭低頭檢視自己,發現身上居然到處都是那該死的銀絲留下的傷口,滲出的血染污了精心縫製的布料,四肢與咽喉處的傷口隱隱發疼,剛才那片刻的生死瞬間仍讓她微微發顫……
自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人,讓她這般恐懼狼狽過。
她垂眸盯著那張鏡影般相似的臉,萬分不理解,明明自己佔了所有優勢,卻殺不了她?
明明自己才是佔有后命的人……
父親母親從小的精巧布局都是在為自己鋪路……
明明,只要她死了,所有的美好就屬於自己了……想著,裴沁蘭不由自主再次握緊了手裡的劍。這次,她要先砍下那隻左手……納蘭真給的寶物,自然只能是她的!
內力隨心念運轉,裴沁蘭右手持劍,提勁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劍尖直挑蘇期左手腕。
等察覺眼前又是劍光一閃,還沒回過神的蘇期心裡一涼,滿腦子只剩下「完了」兩字。
她恐懼地閉上眼睛,有一瞬間耳邊異常安靜……接著沉甸甸的重物落地聲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響了起來……聽起來居然有點耳熟……
似乎在狼族聽過……
蘇期睜開眼睛,愣了好幾秒才看清楚面前地板上那個讓銀絲割破氣管、四肢動脈正在噴血抽搐的……就是裴沁蘭。
這太過血腥的一幕讓她完全驚呆了……畢竟當初納蘭真在處置十七屯前屯長與納蘭賀連時都將她抱在懷裡,蘇期從未親眼看見活人被割喉生生因為呼吸不到空氣掙扎著窒息而死的可怕畫面。
房門在此時咿呀一聲被推開,蘇期被驚得一跳,滿身血的容若握著匕首走進,看見屋裡的陣仗也嚇了一大跳。
容若皺眉,眼前染血的女人與地上剛斷氣的屍體有著相同的臉,她剎時間有點無法判斷是誰殺了誰。
「容若!」蘇期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她有點想哭卻努力忍住了,恐慌中有初次殺人的恐懼也有飽受驚嚇的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殺我……手鍊……剛剛……她、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雖然有點語無倫次,但這是女王的語氣。容若略鬆懈下來,往前走了幾步。
待看清楚蘇期額上的『印記』和她左手的風華鈴,再次確認無誤,便伸出手將蘇期拉起來,同時飛快地用眼精確認對方是否受傷。
「這是……裴沁蘭動的手?」她翻開被割裂的衣料,看見蘇期左臂內側一道劃痕,看這方向,對方原本是想一劍剜出她的心臟……容若的臉立刻刷白了。
「她……我、我沒想……」蘇期整個人都在發抖,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鼻間,這劇情走向太超現實了,她遲遲無法從女主被自己殺了的陰影中回過神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對於蘇期的慌亂,容若一慣的冷靜起了關鍵性作用。她用比平常更多兩分的力道按了按女王的肩,又將她拉後幾步,遠離裴沁蘭的屍首。
「女王……妳是自衛,」她無比認真地直盯著蘇期,半強迫對方看著自己。「是裴沁蘭不該妄動殺機……門外的那些婢女已被我盡數解決,都怪我護駕來遲。」
容若不敢去想,若沒有風華鈴自動護主,若沒有龍鱗甲護身……女王若真被裴沁蘭所殺,王該有多震怒痛心……
地板上,裴沁蘭那件漂亮的紅衣已經浸滿鮮血,成了微暗的酒紅色。
「宰相之女已死,就算是她先動的手,只怕這消息若傳出去……狼族不好交代。」容若飛快思索著對策,垂眸看見蘇期臉上的血,下意識伸手想去替她擦乾淨,才終於反應過來易容的符文效果已然消失……對呀!「女王,妳先把身上染血的衣服換下,我去替妳找件乾淨衣裳……這次大約要麻煩妳假裝成裴沁蘭才能揭過此節了。」
「……好。」驚嚇過度的蘇期完全進入條件反射狀態,她乖乖褪下身上的衣服,容若快手快腳地替她換上新的……自己則是將裴沁蘭身上那件繻裙脫下來,又把蘇期身上那件繡著曇花的裙子套在她身上。
容若取出隨身的那瓶藥,快速替自己易了容,又到院子裡剝下那位大丫頭的衣服跟自己對調。
這過程中蘇期一直在原地呆站著,努力讓自己從剛剛的衝擊裡回神。
裴沁蘭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神還留有揮劍時的凜冽殺意……大概她自己也沒料到,死亡會來的這麼突然。
蘇期伸手去摸左手腕的鈴鐺手鍊,突然想起納蘭真說這是新婚禮物,不可隨意拿下……原來,也是為了保護她。
想著納蘭真,心裡不自覺地踏實起來,蘇期終於慢慢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