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老师
小学六年,他每天都要晚上回家,别人在学校时开心的讨论放学后要去哪,而对他而言学校的放学不过是要在坐另一班车。一年级到三年级,凌晨六点醒来,补习到十二点,被载去学校读到六点,七点被载回家。三年级到六年级,凌晨五点醒来,上学到一点,去补习补到七点半,八点半回家,周末六点起床,补习到两点半,三点多回家。
他讨厌这地方吗?他讨厌这地方挥霍他的童年。
不.....像他这种人不被允许也根本无力拥有童年。
小时候,他曾让周围人短暂的看过他真实的样子,空洞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脸庞,沉默的哑巴。监督人是个话痨,每吩咐一件事,过了几秒就会破门而入再度吩咐,并重复几十遍,每遍重复再重复并陈述上百个字,它们的声音又响又刺,又亮又哑,比断线的钢琴,乌鸦的声音难听上数十倍,它们的声音作呕的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因为这样,他想当哑巴,因为他的声音和它们相似,开口就会想起它们,也因为他不想破坏大自然的美好,那种感觉就像不希望看见美丽的花园里出现一只蟑螂。
当它们看到他的样子,它们怒骂他没礼貌,不孝,废物,败家子,在整个小六与初中生涯,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它们却动不动就说要送他去感化院。当拜访亲戚,他不再扮演他的假笑,而是像哑巴一样沉默不语,他的亲戚当面数落他。
当补习老师看见他真实的样子,它们会认为他歧视它们以及对它们的教育不满,它们看过太多他虚伪的笑容,以至于可以不认识他真实的样子,它们会用手机拍下他的脸并扯着他的头破口大骂说不要摆这种脸,但那就是他本来的表情,很放松的脸,他其实是没有表情的,不需要在脑海里模拟要怎么移动脸部肌肉以及浪费力气摆出的笑脸。一开始,他对责骂感到错愕,因为他心里并没有任何不满与所谓的感觉,他在放空,而眼前的人却一直诉说着与他内心不符的心境。回家过后,我对着镜子,发现是我的眼睛太低垂,慢慢的我习惯了对着任何人都瞪大双眼,又被怒骂不要摆着一张无辜的脸。
至于同龄的人,如如果他不理会它们的搭讪,那么他就会被霸凌。
迷茫,无能,是整个学习生涯中他仅有的感觉,这些人是镜子,反射着与别人同样的景象,迎合它们的话题,只要我不当镜子,那我就是怪胎。所以我也变成了镜子,一起跟它们讨论着同样的话题,闻着它们的口臭,看清它们的低俗,而它们把这叫做"内在","友情"。我默默的当着镜子,思考着我与它们的不同,就算我当了镜子,它们也会一直压榨,霸凌我,成为它们群里的下阶级。
整个六年,就这样淡淡逝去,在这六年里,我是"失忆"的,遗忘了时间和概念,就像眨眼一样,因为没有任何值得回想的回忆,只有一股淡淡的恨,恨自己心里的空洞。我讨厌这时光吗?这些蛆虫吸干了我的童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让我只能用一对装了玻璃的铁片去观察这世界,我浪费了六年,而我依旧只能继续浪费时间。
六年,我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六年,六年,遥远又再也不属于我,我依然保留儿时的回忆,却已不再是小孩,它们逼着我,去面对更多更难的东西,更难的学业,更浑浊的社会。
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为什么要一直逼着我盯着一张又一张黑白相间的废纸,为什么要一直让我的认知认为这世界只有黑白两色和无限的考题?为了看不见的未来?为了这些人的幻想?还把这种生活比喻成"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些人,团结一致,粉碎了我一直在仰望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