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醫生面前勉強自己看似不受升級影響,但內心的焦慮在對癌細胞這群敵軍的恨意中掙扎著。
早晨醒來,意識到腋下一攤濕的時候,便是個糟糕的訊號。醫生可能沒料到會有這橋段吧。他看著傷口眉頭一皺,引流管路整條阻塞,再加上插入孔上的管路微微脫落,引流袋終將離開我的身體。
醫生輕聲地說,要拔掉了喔,我以為即將襲來的疼痛,意外的是一陣空虛。其實只要稍微將視線往下移就可看到原本的傷口模樣,但我卻不忍直視,算是我對這默默努力在陰影底下,吸引了一週淋巴液的傷口的一點小敬意吧!
以為這次的回診主菜盤將被收回,但擔任主廚的主治醫生坐回電腦椅,滑回電腦前,一副還想端出什麼似地說:「檢驗報告出來了」。原來手術後還有追蹤說明會。
「我們檢驗轉移到淋巴結的病灶,發現切下來的每顆都有癌細胞。切下來的量還滿多的,總共十五顆。一般超過十二顆的轉移,我們就會列為三期。」
等等!我驚訝到開始發愣……不是二期嗎?那搓臭酸掉的花椰菜小花蕾不過多了三顆,就幫我自動升級了?癌細胞自顧自地生長到這般多,再怎麼說,也先給點生病的痛感吧,我甚至現在還感覺自己就是個身體健康的老少女哪!
接著又聽到,升級版還得需要加上兩年標靶藥物治療,昂貴藥物健保不給付,需要自費一百多萬。我才更加明白,自己是一株失水的向日葵,想要活下去,除了需要心力體力,還要有財力。
治療層次變高的局面已勢不可擋,複雜的情緒夾在回診單上,動彈不得。
三個乳房外科門診還有二十多位的病患在門外等著接受診療;想起曾看過健保署的統計,台灣女性罹癌首位就是乳癌,每天約有31人被診斷出患有乳癌,回想起方才自己的驚愕,多可笑。我一點都不特別哪,我已是統計中的一個數字,一個消耗巨量健保資源的數字。
雖然在醫生面前勉強自己看似不受升級影響,但內心的焦慮在對癌細胞這群敵軍的恨意中掙扎著。
既然可憎的花椰菜臭酸的程度已是事實,那麼乖乖地遵循醫生的治療方針才是對付敵軍的最好策略。治療沒有奇蹟,只有一腳步一腳印的累積,才不會讓手術、化療、放射線治療和標靶藥物治療成為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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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早無叛逆之氣,儘管看起來有些卑微,但為了活下去,即便是演戲,也得在上天面前多流露出一些可憐,博取憐憫。如果做作的姿態,可以換得健康的回禮,那下半輩子就讓我做作地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