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潘洛斯．階梯（0-1-4-3）

      我閃身跳出，鉅子令一招「怒翟指尾」打向姑獲鳥趾爪，祂萬沒設想居然有人從二樓發動攻擊，縮腳不及，挨了記悶疼，怒嗷一聲、凌空盤旋一圈，轉朝我抓來。沈鐵香和阿仁雖被姑獲鳥的腳勁風壓再次偃倒，但終究躲過一劫，兩人持棒動作停滯，回神稍慢，沈鐵香趕緊解開老薛身上的背帶，抱起兒子，這才驚詫二樓藏了個人，將注意力趨往這邊。先前對戰孔雀明王、古林肯比，那一雉一雞倆上古神禽，畢竟祂們軀龐行鈍，我方以靈捷取勝，但姑獲鳥半人半妖，躞蹀站臥如常人，且我實在不願下重手傷祂，只圖能救沈鐵香眾人出去；我振臂輕拋椅仔姑回到樓梯平臺的椅轎旁，翻身站上梯緣欄杆，喊道：「姑仔，快恢復靈力！鎬鎬歸祢照顧啦！」

      沈鐵香不知我是誰、更不明白我對誰喊話，只見我履踩窫窳景凱步，步伐輕盈地在扶手上移動自如，先招「閩翟伸喉」，戳將姑獲鳥的眼喉、心腹和前陰，祂雙翅刷掃鉅子令鋼線，昂頸伸腿、藉勁彈空，身體貼合鋼線仰飛，再轉半圈脫離鉅子令範圍，進而挺腿撐爪，尖爪刺準我脖頸；我不慌不忙地再使招「朱翟環舞」，未等鉅子令的勢頭返回，右足尖一踮、左膝弓彎後勾，形影姌裊迴翔，同旋鉅子令，沈鐵香等人初睹一切，目瞪口呆，從未看過有人能在不過吋寬的二樓扶手上，做出類似芭蕾「阿蒂迪德」動作，彷彿人與妖共騫飛，此實乃十六天魔舞裡「刹土生俱頌」之舞姿，鶣翱飄飄、鵠翥振振，我後勾腿隨即向上拐蹴，頭低腳抬一百八十度斜踢，腳跟直碾姑獲鳥兩爪，祂忙於飛避，故不察身後鉅子令已擊中其腰間，淒厲大叫、跌摔在地。

      我鉅子令本卸力六成，僅用四分勁，否則姑獲鳥早截腰兩段，那阿仁雖趴伏在地，仍想爬前給姑獲鳥補上一棍子，我指夾彩色彈珠打出，將他手中的棒球棍撞凹飛出，爾後縱身躍下一樓。沈鐵香忙舉起棒球棍指向我，略顫聲問道：「你什麼妖⋯⋯還是鬼？」我傻眼，不敢相信不到兩天內時間，同句話必須說出兩次：「人類，活生生的人類！」阿仁大聲叫嚷：「歹物仔！我才無咧共祢信篤！鎖王，予伊好看！（魔神仔！我才不相信祢！鎖王，給祂好看）」我假意怒瞪阿仁一眼，道：「你才恬去，袂曉剃頭、拄著鬍鬚，規个目睭花花，緣投君看做魔神仔。（你才住口，自己經驗不足、手忙腳亂，不會理髮就遇見滿鬍鬚客人，一整個眼花，把帥哥看成魔神仔）」阿仁被我堵話，語塞半晌，沈鐵香慢慢放下棒球棍，歉道：「抱歉，我以為你不是人⋯⋯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苦笑，套用岳小兵之言、說道：「我懂，這時代畜生比人多，要證明自己是人，需要點兒運氣。萬風為何要取走鎖櫃裡的物品？」沈鐵香訝問：「你們認識？」我笑道：「是一起打過架、吃過飯，只差沒一起洗澡睡覺的朋友。」

      「阿布！」阿恩緊張大叫，我們望向昏倒的阿布那邊，他正被繩梯上攀爬的白衣女鬼們，拖拉過去，局面越來越複雜，我對沈鐵香催促道：「你們快爬繩索出去，鎖櫃裡還有隻木酒盒，我來替你們帶出去。」阿仁又叫道：「袂使！啥人知影你是毋是想欲規碗捀⋯⋯。（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要獨吞）」我實在沒好氣罵道：「媽的，罐子裡就兩塊過期的子宮和臍帶腐肉，再加一具嬰兒乾屍，我吞什麼，要不然你吞給我看！」不待阿仁和沈鐵香回話，我一撒蜘蛛天雪罟，收網，拽拉阿布拋物線飛回，阿仁趕忙半空接住阿布，此時姑獲鳥已拱身凌空，十指尖甲如刃，割斷他們下降之繩索，打算把所有人困死在礦燈亭坑洞內。阿恩跌絆半爬地聚過來，臉色青白地喘道：「慘嘍⋯⋯呼⋯⋯今日死了了⋯⋯。」

      我鉅子令一招挑鞭勢，鋼線纏住那幾根繩頭，盡數扯過來，說道：「快！把阿布和老薛綁在身上，我送你們上去！」沈鐵香三人猜不中我能用何辦法，助他們離開礦燈亭，然端詳我行動霹靂、話語間自帶威嚴，他們這會兒終於不再多話，阿仁背阿布、阿恩背老薛，皆用繩索牢牢綁住，我趨步奔前，滑踩朱厭閶闔步，右手招使「寐翟剜心」，掀起雷霆風渦，猝然扯落牆上大片露兜繩梯，並左手張開蜘蛛天雪罟、防禦姑獲鳥襲擊。扯落露兜繩梯時，那些白衣女鬼們全摔到地面，不久又朝我們集攏，祂們靈力微弱，尚不足為懼，沈鐵香理會我欲拋露兜繩梯出坑洞口外，他邊戒備白衣女鬼們、邊憂道：「坑洞口太高，繩梯恐怕拋不出⋯⋯況且就算拋出去，無法固定、支撐重量，我們也爬不出去⋯⋯。」我冷冷一笑，回道：「信我就對！」

      姑獲鳥闖不越蜘蛛天雪罟的屏障，改為急速向上馳飛，僅幾秒鐘光景，祂已衝破油毛氈屋頂、消失不見，阿恩見狀，高興說道：「祂是不是逃走了⋯⋯。」我反而心下一沉，心知不妙，姑獲鳥依然保留人類心智，遠比預料地難對付，祂鐵定是從意想不到之處，對我們施行偷襲，刻不容緩，得趕快送人出去，我一按鉅子令線圈摯，延伸鋼線，出招「怒翟指尾」，連線帶繩、筆直循上扎去，露兜繩梯彈指間拉成豎直，我揚聲高喊：「宇桓小弟，倒吊人！」

      沈鐵香等人聽不清楚喊話內容，唯獨乍現一名男子，身穿紫衣紅褲，渾似一隻巨型蝙蝠讓繩子拴繫腳踝，倒吊垂下，滿頭淺棕髮活脫掃帚，沈鐵香他們見狀、再度有些軟腿，心中此刻必定暗罵萬風狡詐不厚道，他老家礦燈亭盤踞許多妖魔鬼怪，居然不明說。倒吊人的雙掌無偏差地揜住露兜繩梯，相類兩股繩恰巧絞在一塊兒，擰成一股繩，不待我下指令喊「拉」，露兜繩梯已隨倒吊人挪蹦出洞口外。一抖手，我收回鉅子令，對沈鐵香他們急道：「快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