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喜歡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你就是習慣做那個白衣無塵的讀書人,一切都是別人逼你的,你沒有錯,你很可憐,連你自己都信了。--《墨雨雲間》薛芳菲
《墨雨雲間》看完之後,想寫的內容很多,卻忍不住先寫了沈玉容,沈玉容大約是近幾年古裝劇能排上前三名的『渣夫』了,親手殺了妻子,卻總是說自己是『逼不得已』。
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嗎?
有一段《龍紋身的女孩》中的情節,我覺得非常適合作為註解:
「馬丁和其他人一樣,有反擊的機會。他會殺人、強暴人,因為他喜歡。被虐待的又不只有戈弗里一個,他不能因此就覺得有權殺害女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馬丁也是一樣。」
「我不是在爭執。我只是覺得那些爛人很可悲,老是把罪怪到別人頭上。」
(摘自《龍紋身的女孩》第446頁,史蒂格‧拉森著,寂寞出版)
同樣的在《墨雨雲間》裡沈玉容有著各式各樣的理由,他為了母親委屈自己、為了長公主委屈自己,他為了世間不公才只好委屈自己殺妻,而這些委屈,連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所以他總是槁木死灰,因為他深信自己依然是白衣無塵的書生,在這樣的狀況之下其實沈玉容有著嚴重的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指個人會選擇性的讀取與自己信念及立場謀合的證據與資訊來支持已有的想法),所以沈玉容更會越覺得這個世界不公,自己更是可憐可歌可泣。。
所以那日你為我擋下那一刀,你對我說的那個愛字,我聽了之後只覺得噁心。既然你的愛意都能說出口,為何愧意見不得人?--《墨雨雲間》薛芳菲
當薛芳菲問出這一句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撕開了沈玉容的白衣,露出了內裡的層層醜惡,然而,最可悲的是,沈玉容已經完全是「受害者角色成癮」,完全不理解那是薛芳菲給的最後機會,只認為:妳愛上別人了,所以你才會這樣對我。
之前曾經寫過一篇《不夠善良的我們》其中聊到了簡慶芬是因為痛苦而快樂的人,其實沈玉容也是如此,雖然兩人狀況不同,但一樣都是喜歡讓自己享受在『受害者』狀態之中的。(《不夠善良的我們》簡慶芬大約是因為痛苦而快樂的那種人,總是需要證明自己比別人好,才能證明自己有價值)
然而『受害者心態』並不是天生就有,大多數人最初目的也非如此,只是在討拍的過程中,慢慢感到受害者角色帶來的好處。久而久之,他們會理直氣壯把責任歸咎於別人,使自己能從中開脫,又能被安慰,從此上癮這種心態
而有時候享受被害,是為了達成目的。
連蟲子都知道往上爬,更何況是人呢?有些人從出生就已經在頂峰,你精心籌備再久的事情,依然會被他隨手丟來的東西給替換掉,老天啊!你可真不公平,難道出生低賤的人,就該活得低賤嗎?--《墨雨雲間》沈玉容
人總是喜歡區分成我、你、他,「我」不可以、也不可能是壞的,那會發生這一切,想讓心理舒坦一點,往往就要找個罪魁禍首來責備,那就是「他們」的錯。
沈玉容想要坐擁大權,但他卻不想讓自己的功利心被看見,於是他告訴自己:我的渴望是因為父親的悲慘、我殺妻是為了保全母親跟妹妹、我接近長公主是因為她是有至高的權力。
都是they的錯!
可是其實,沈玉容大可以選擇遠走、可以選擇自裁,其實選項並不是單一的,之所以對他來說是『我沒得選』的原因,意外的單純,就只是享受自己是受害者的角色,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好無辜,久了,連他自己也都真的信了。
扮演受害者,可以避免承擔責任、變得理直氣壯、擁有被迫害的身份,以及操縱他人的能力。於是沈玉容長公主懷孕時,才能說出:「只有我才會這樣對待你,你去李家要收斂。」的情勒建議,他先把自己貶到最低,然後設下陷阱讓婉寧跳下。
婉寧或許也清楚,所以才會在與薛芳菲的對話裡提到:「我終於將那白衣無塵的書生拉下泥淖,他本來就該在那裡的。」
由此可知,每個人都知道沈玉容的自私,只有沈玉容自己不知道。
某方面來說,會搬出各種可憐故事的人其實是在侮辱自己,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意志和決心變成一個好人。
所以沈玉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藉口,而他至死都相信自己的謊言,畢竟他在將死之際,依然問了薛芳菲:「如果我當初沒有考上狀元,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墨雨雲間》的沈玉容,大約是現在這個 ME 時代中常見的人物了: ME 永遠是對的,而一切都是 THEY 的錯。但其實,你如何看待自己,就會走向怎樣的道路;人生中的一切,絕大多數是自己選擇的,而每一步路,也是用自己的步伐一步一腳印走出來的。在急忙將不幸歸咎給他人之前,不妨想想該如何脫離受害者心態,勇於為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