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然與生命奧秘而畫: 江賢二回顧展(上)

年近八旬的臺灣藝術家江賢二(1942- )，年少時背井離鄉、先後旅居過法國巴黎、美國紐約與南加州，直到90年代中為了就近照料年邁體衰的老父、結束三十載旅外人生而重返故土。回到臺灣至今轉眼二十多年過去，這段期間他曾在臺北輾轉過幾處並成立工作室；幾番搬遷與尋覓後、他與妻子落腳臺東金樽，闢建開窗面海有採光的工作室與居所，繼續潛心創作、靜靜生活。如今，距離上次在臺灣辦個展已隔多年、江賢二首度來到臺北市立美術館、舉行凝縮他長達五十五年創作歷程的大型回顧展。

從北美館1B展場進入，用色鮮麗、斑斕炫目的大幅《比西里岸之夢》系列畫作領頭大器登場、震撼人心。像是在用「倒敘法」回看江賢二半世紀之長的創作人生，進入展場最先欣賞的這系列、是步入暮年的他，於最近十多年定居與創作的落腳處臺東揮灑而成。藝術家自己可能也想不到，有一天這麼多亮麗的對比色彩會出現在自己的畫布上--早年的江賢二，作畫的工作室不管在哪，總是封窗、不讓一絲外界光線入內；多數畫作因而顯得神秘且偏向沉鬱。搬到臺東，工作室不再封窗，讓臺東的海天一色與無敵日照射進工作室與居所，讓色彩溫度與天寬地闊、通過藝術家經歷過許多時光及世事流轉後的心與眼、投射到畫布上，從臺東海岸到臺灣山脈、從春夏到秋冬，晚年新作，充滿生命力。

長年熱愛聆賞古典樂的江賢二，這次在回顧展中帶來以孟德爾頌(1809-1847)鋼琴奏鳴曲《乘著歌聲的翅膀》為靈感而創作的系列油彩畫、也有將音樂通過畫筆轉譯於畫布上的《德布西--鍵盤》系列，原本透過琴鍵敲擊才能響出的音符與旋律，被畫刀與畫筆勾勒出色塊或線條，江賢二把創作時耳邊時常聆聽的樂音、轉換成看得見的畫面，讓看畫變成了聽畫，豐富了觀畫者的想像空間。

拾級而上，來到二樓展間，首先被一間幽暗侷促的小房間吸引--這個小房間三面刷灰的牆面上掛滿了江賢二從1980年起累積到2019年的小畫作，有一種藝術家小宇宙大集合的震撼感--雖然這些畫作真的都很小，但聚集成牆、在偏暗的角落窄空間裡放著懾人的光。細看這些小畫作中不少重複出現的繪製題材是黑暗中的燭光、滿天星斗、十字架、一人獨立隻身的背影...等等，靜謐神秘之餘，頗有走向內在、窺看本質之感。

銀湖(Silver Lake)，美國洛杉磯東區社區，有個與此區同名的銀湖水庫。根據策展人預告片中口述回憶，銀湖這地方景色並不算突出、但江賢二投入他身為藝術家獨有的敏感度、感性與想像力，銀湖蓄水庫在他的眼中看來，於是可以像是如巨大謎語一般的宇宙星雲、有的則像是幽暗黑夜中壯闊渺遠的山海、也可以幻化成捲起萬馬奔騰般的一波波巨浪狂濤、或許也貌似層層沙丘峰峰相連直至海角天涯... 這個系列值得佇足靜靜遠觀近看，看久了便能觀出層出不窮的變化，端看你用什麼角度和想像力去看，深意無窮。

旅居美國的歲月中，大部分時間江賢二與家人生活據點與重心多在紐約；後來江賢二女兒移居到南加州，他也隨之有了較多需要往返加州的機會與時間，這段加州時光，除了激發他創作《銀湖》系列、也有《加利福尼亞》系列在二樓展間中，同場展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