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老書巫

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他翻著書,不停地翻著,翻著。
書的內容其實很平淡無奇,只是記述著他早已熟知並且學會、一種能夠讓植物轉變成蜥蜴、然後讓蜥蜴吐出金色栗子的怪異魔法;但,他依然深深著迷。因為這位書的作者不僅重新詮釋了這套魔法的應用概念,也寫入大量的實驗紀錄與成果感想。這是他初次從其它魔法書學會它時,所無法感受到的獨特悸動。
一闔上書,牆上的魔法鐘立刻亮起紫光、發響晨夜的警號。他瞟到一旁的茶几擺著早已冷卻的藥草茶與兩塊巧克力硬餅乾;這才發覺,自己居然從悶熱的午後到昏黑的夜晚,一直都在讀這本書,專注到連拿來配著書吃的小點心都給遺忘了。
他夾住茶杯的提把搓著手指,藥草茶立刻冒出溫熱的霧氣與醇厚的香味,另一手在空中晃了幾圈,一塊巧克力餅乾立刻自動飛到他手上。
這不是第一次了。他沉迷於魔法,著迷於書。只要是有關魔法的書,他都會無法自拔地一直讀,一直讀下去;即便這些堆疊成山的書的內容他全都熟悉不已,可是每一次翻閱,他都會從書內的古老文字獲得新的體悟與理解──這種快感實在讓他難以克制。
但現在,他必須停下了。
原本預定今天要打掃房子、整理實驗器材,然後出門繳交稅金、拜訪朋友、解決某位貴族的毒品癮頭、替商人公會治療獅鷲獸......接著還得採買日常用品、藥材、研究用具,以及穿過橡實林路左轉、殼骸大公親手製作的麵包──但這些計畫,因為他看書看得太過入迷,而通通被拖遲了。現在雖然是深夜,可他打算提早一步出門,等到天亮再把所有待辦事務一次完成。
匆忙吃完小點心,掛上披風與手杖,他正準備推開門;忽然,他聽見外頭傳來詭異而頻率怪異的雜叫。那聲音充滿品嘗鮮血與撕碎肉慾的渴望,散發令人生畏的氣息。他立即關上才剛開出一道縫隙的門。
差點忘了,這個時間,是夜行魔出來覓食的時候。他書讀太久了。
連提早出門的方案都不得不打消。他的心裡有些懊惱。
不過,他很快就替自己想到如何消解這份懊惱。
他匆忙脫去裝束,竄上書房。
「我看,就再讀一本書吧。」他期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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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對的,我們不應該祈禱。若是祈禱了,森林,會真正拋棄我們。」他喃喃自語。「而新的神,會來主宰。」 話語剛落,他,與他的族人,都注意到一具無聲而詭譎的形體降臨在他們上空。 一面殼。千千萬萬的殼。畫上假眼睛的殼。如同披罩、如同袍衣,圍繞著一具骨骼結構的人形軀體。神,祂是神。呼應族人祈禱而到來的神。
牠撲上去啃咬、舔食,連滲出的血、飛散的肉碎,一點都不剩地吃得精光。牠看起來很滿足。但祂問了。 「在這之後呢?」 其中一顆大殼停止旋轉,並對著牠灑下一陣鱗光。狐,幻見了各式各樣不遠的未來,而這些未來的走向,都預示牠在不久之後的將來,會死。 牠神情沒落,悲鳴,低聲向祂祈求救贖。 「那就接受殼吧。」祂說。
他摔斷了腿,小腿的骨頭,刺穿了膝蓋。 「嗨。」 就在他準備嚎啕大哭時,一位穿著橘色西裝外套與緊身褲,手裡拿著一根手臂等長的鉛筆,頭戴一頂乳黃色高筒帽的……無嘴人,在對他「說話」。 「你摔斷腿了。」整齊而流暢的黑色筆跡,懸浮空中。而他,卻聽到了聲音。
蘊含在笑聲裡詭妙的咒音如薄透的冰片在空氣裡構成。夕陽的黯淡是催化,風是共譜者。越來越繁密且龐大的咒音築起一道巨浪,一波又一波,瘋狂倒向不及脫逃的鴉群。 咒音獵蝕亡鴉,將牠們的肉,牠們邪惡的魂與悲鳴,盡收埋到無形的肚囊裡,飽餐一頓。 瘋狂的獵食,在晚霞浸黑的那一刻,收場。
現在的牠,黑黃相間的鱗片脫落了大半,尾巴斷了半截,爪子被掀起,牙齒歪斜不堪。牠滿身是血,滿身是傷。這都是牠從以前到現在所累積起來的傷。 若是要問牠會不會痛?痛。痛到想死。 但,就算傷口再怎麼撕心裂肺地痛,這些傷,都遠不及堆積在內心的傷。 心靈的傷,精神的傷。
然而,不論矩人怎麼嘴、教會怎麼殺,屍體、汗水、血,堆積得再多,雙方都無法得出一個結論。而在看戲看了一整天的牠眼裡,這場因矩而生的爭戰,遠不及牠那美麗的蛇鱗還來得有趣。 就在牠這麼想的時候,矩,下降了。 然後矩,砍下了所有矩與教會成員的頭顱,吸收他們的鮮血。 它朝著牠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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