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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大哥沒有輸？鬼滅的生命哲學

「變強」是許多經典少年漫畫的主題，但一個人為了變強可以犧牲到什麼程度？可以為了變強而不擇手段嗎？可以為了變強而出賣人性尊嚴，甚至變成鬼或妖怪嗎？變強這件事，是否又隱喻著社會的現實？

在我成長的年代，演繹這個議題最經典的動漫，莫過於幽遊白書中的幻海與戶愚呂弟，而今，《鬼滅》劇場版中的「炎柱」煉獄杏壽郎與「上弦參」猗窩座也繼承了這個討論。

為什麼人不該為了變強而成為鬼？幻海給幽助的答案是「人類都必須和時間戰鬥」，這個答案顯示了幻海對人性尊嚴的看法，也是她生命的美感。

跟萬物比起來，人類的生命並不短，但也沒有長到你可以不必努力、只要靠緩慢的累積就獲得成功與安逸；而在歷史的長河裡，人類的生命則顯得渺小，但也沒有短到你可以懵懵懂懂的過完，而不去思考自身存在的意義。

幻海生命的哲學，就建立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中，因為時間的限制，你必須更認真地生活，除了變強之外，還要認真思索變強後的自己可以付出什麼或留下什麼，並在有限的生命中竭盡所能地完成目標，這才是她認為可以問心無愧的生活方式。所以對她來說，變成妖怪換取無限時間來變強的戶愚呂只是在逃避挑戰，逃避「為什麼要變強」這個更深邃的人生問題。

而戶愚呂與「上弦參」的猗窩座沒想那麼多，或者說，他們逃避了這個問題，開始無止盡地追求力量，他們認為變強的快感及戰鬥中被滿足的慾望本身就有意義，所以他們人生的價值觀就建立在「誰比較強」之上，強者就是成功，弱者就是Loser。

有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這其實就是當今社會中最流行的「金錢至上」價值觀，很多人賺錢單純就是為了錢及物質生活，他們不考慮自己能為社會貢獻什麼，也不考慮自己能創造或留下什麼，對他們而言金錢及滿足慾望本身就是生命的意義。只不過少年漫畫中講錢就太俗了，實際上兩者是相同邏輯。

但對「炎柱」煉獄杏壽郎來說，人生不該是這樣。曾經他只是為了獲得父親的認可而努力，但當父親連他成為炎柱都無動於衷時，他並沒有因此灰心喪志，因為隨著實力越來越強、夥伴越來越多，童年時母親告訴他的那句「強者的責任，就是用力量守護那些需要他保護的人」已經成為他新的人生目標，也是他對自身的期許、為自己訂下的道德法則。

所以，變成鬼這件事情無論具有多大的吸引力，杏壽郎都不會考慮，他甚至覺得噁心，因為變成鬼意味著自私、意味著他只關心自己的成長，但他害怕的並不是傷痛或衰老，他害怕的是無法盡自己的責任，保護那些需要他的人。

隨著物質生活越來越豐富，人類逐漸脫離了精神的世界，而忘記了一段生命的成功與否從來不是物質可以評價的。萬物之中，只有人類才能擺脫慾望的驅使，為自己訂下道德法則，並做出理性認為正確的事，而非慾望想要你做的事。

因此，當炭治郎喊出「大哥才沒有輸」時並不是在逞強。當然，如果在物質世界，如果只是比力量，那這場戰鬥是輸了。就像人生中，如果比賺錢、比權力、比誰能滿足更多慾望，那每一場戰鬥我們可能都輸了，但大哥的人生從來不是為了活在他人眼中證明什麼，而是對自己有什麼樣的要求及期許？以及你有沒有為此努力付出直到最後一刻？

杏壽郎謹守著他的承諾，用最光榮的方式結束了生命，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你做的非常好哦。」母親微笑說著。

聽完這段話，杏壽郎也閉上眼含著笑離開人世。他完成了母親對他的期待，也完成了他對自己的期待。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在用他的力量守護列車上的每一個人，守護他生命中所能守護的每一個人。

所以大哥沒有輸。他守護了自己立下的道德法則，至死沒有屈服在慾望之前，更沒有為了勝利而變成鬼。一個堂堂正正過完一生的人，他會死，但怎麼樣都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