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罷工？以色列全國總罷工的前一夜
由於幾年來國防預算大增排擠其他部門預算，以色列公部門雇員的薪資被凍結，勞動契約過期兩年沒有更新。2015年的12月17日，以色列全國總工會（Histadrut）決策會議，幾乎以全體贊成的狀況決議通過12月23日發起全國性的總罷工。以色列總工會秘書長阿維（Avi Nissenkorn）指出，若政府未在期限前與全國總工會達成公部門的加薪協議，他們將在23日清晨6點開始關閉（shut down）整個國家，包括托兒所與公共運輸系統。
「最近貧窮報告顯示，18.8％的以色列家庭生活在貧困之中。」他說，「這代表有必要增加工資。而護士、教師、社會工作者和其他許多在公共部門的工作人員，沒有依據他們重要而艱難工作得到合適的薪水；所以總工會呼籲罷工既是合理，且是正確的時機。」他補充說。
罷工、罷課家常便飯，以色列人早習以為常
消息出來，一般人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一來是因為罷工在以色列本來就是家常便飯，二來，從17日到23日時間還很長，財政部與總工會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坐下來談判。對於我這個在私立幼教工作的老師而言，一開始對於這則新聞並沒有什麼感覺，我對以色列全國總工會不熟，也不知他們有多少影響力。唯一讓我有些頭痛的是，23日是星期三，那是我每週到特拉維夫上學的日子，在不確定罷不罷工的情況下，我到底要不要訂機票？
隨著時間過去，總工會與政府的談判一事無成，加入總罷工名單的機構卻愈來愈多。先是以色列的所有公共交通運輸：包括國際機場 （不包括國內機場）、港口、市公車、鐵路服務，接著是所有中央與地方政府機關與公立大學、郵政、國家保險、特拉維夫證券交易所、消防隊員以及水電力公司的受雇人員。
以色列全國總工會（Histadrut）計畫發起全國罷工。Photo Credit：wikipedia
然後在22日中午，中小學教師聯盟宣布加入罷工名單。在上班的我看到這個消息，臉就綠了。這代表如果23日罷工開始，我家兩個大的小孩將沒有書可以讀。緊急聯絡了學校老師與安親班，大家都勸我耐心等候談判結果。「罷工從早上6點開始是有道理的，」安親班的行政人員跟我這樣說，「妳明天早上起床看新聞，就知道要把小孩送學校還是安親班。你不用擔心，這在以色列不是頭一次，如果真的罷工了，安親班會從早上8點就開門等小孩。」
下午4點，談判還在進行，以色列航空公司EL-AL為了避免罷工真的開始，影響到23日早上的國際航班，決定將上午的18個航班提前4~6個鐘頭，在罷工時間開始前全部起飛。這則新聞出來，社會大眾才真正開始「嗅」到罷工的可能性。我的朋友中家中有幼兒的父母開始尋找臨時幼托，鄰居們開始討論如何在沒有公共運輸的狀況下抵達工作場所，生病的人趕著看夜診，省得隔天沒有醫生可以看。
下午6點，我班上的同學在看到我們上課的私立學院也在罷工名單上時，將訊息傳到了我們在手機傳訊工具WhatsApp上的群組。班上30多個同學，舉聲嘩然；頓時群組上出現上百個訊息，多是抱怨與不滿。我就從這一刻起，可以切身而貼近地看到以色列年輕一輩的年輕人（上課的都是20出頭的女生）如何看待罷工這件事。
罷工一天，經濟損失達7600萬台幣
首先，很多人抱怨全國總工會的罷工時間點：「為什麼要在我們要上課的星期三罷工，為什麼不是星期二或星期四？」同學們這樣說，但沒有人抱怨「為什麼要罷工」這件事。
第二，學校對罷工的態度讓大家不滿。一開始跟導師聯繫時，導師說明只有學校行政人員加入罷工行列，教授並沒有，所以正常上課。但班上絕大多數的同學都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上學，輕型機車在以色列並不流行。因此，如果罷工成立，幾乎沒有幾個同學可以到達課堂；加上校方決議不為罷工補課，讓更多學生不滿學校的作法，還是沒有人抱怨「為什麼要罷工」這件事。
同學們跟導師不斷討論，最後達成「如果罷工就不上課，沒有罷工就上課」的決議。如果有同學因為罷工事件而晚到或不能到達學校，學校不計入曠課；而我這個原本要搭早班6：40班機到特拉維夫上課的偏遠地區同學，也決定改定8：00的班機。這樣一來，如果真的宣布罷工，我還來得及取消班機，省得我課沒上成還要白付機票錢。
晚上10點，總工會與財政部的協商還在談，我們陸續收到老大與老二導師的簡訊，告訴我們不確定是否隔天早上小孩有學校可以上，他們會在隔天清晨通知我們。晚報提到，如果罷工成立，首日的經濟損失將累計達約900萬謝克爾（7600萬台幣），之後的每一天罷工都會付出更多代價。而以色列的左派報「國土報」（Haaretz）則以「父母與病患：你們站在我的肩膀上抗議」做標題，提出「罷工」決議中最受傷害的兩種人的心聲。
我跟雅爸說，其實罷工的前一天就已經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了，這件事真是打亂所有人的生活規律。這一天我從中午到深夜幾乎都在電話中，我想其他像我一樣的職業婦女也差不多，大家都難以專心上班，得撥出很多心思因應罷工之急。
18小時的馬拉松談判後，工會與政府協商成功
隔天早上不到5點我就醒了過來，打開手機第一件事情是看新聞，以色列全國總工會（Histadrut）與財政部終於在全面罷工開始的3個鐘頭前，達成協議。這次的協商，以色列全國總工會與財政部都認定他們在協商中取了巨大的勝利：
1. 雙方同意在未來5年，政府逐漸增加至75億謝克爾（633億台幣）的公部門任職人員薪資支出。
2. 公部門任職人員全面加薪。而如何加薪方式則需要進一步討論：財政部期待所有任職人員將在薪資單上看到同額的加薪數目。例如說，所有公務人員同時加薪300謝克爾（2500元台幣），因此低薪人員的加薪幅度將遠大於高薪人員的加薪幅度；全國總工會則希望所有人員依固定比例加薪。例如說，所有人就原有薪資加薪5％，財政部認為他們的方案比總工會的方案更符合社會正義。
3. 財政部要求延長新進人員的試用期，任職3年後才可以轉任正式人員。
4. 雙方同意公共部門的受雇父母可以在8月份獲得額外的一天休假，並且縮短當月每天的工作時數，使他們能更有餘力照顧在放暑假的小孩。
5. 總工會與財政部將針對加薪細節繼續進行討論，並於1月9日將協商過程上傳勞工法庭。
財政部長摩西．卡蕯（Moshe Kahlon）在協議後的記者會，稱這次協商是「歷史性的協議」。他指稱過去的幾次協議加大了公部門人員的薪資差異，他期待這次的協議可以帶來「真正的新聞與改變」。以色列全國總工會秘書長阿維（Avi Nissenkorn）則宣稱這次協議達到難以想像的成果，證明勞資雙方是可以透過協商與對話的方式達成共識，總工會成功地將公部門的低薪人員最少化。
以色列財政部長摩西．卡蕯（Moshe Kahlon）。Photo Credit：wikipedia
看完新聞報導之後，我前一天的操心與紛擾全部消失無蹤。就這樣的一天，長達18個小時的馬拉松談判後，一夜之間全國上百萬在中央與地方公務部門雇員就全部都加了薪。這個第一次跟我切身相關的罷工談判，其結果是多麼讓人興奮與鼓舞！去機場的路上，我真的覺得清潔隊隊員與修路燈的公路局員工都在微笑。
選上台灣總統的蔡英文小姐，在選前曾經以以色列外交部員工罷工後，連簽證都發不出來為例，要大家「再想想」公務人員是不是可以罷工這件事。其實，「罷工」代表勞資雙方沒有把「家務事」處理好。在有一方很不滿而不願意執行原有義務時，就該是雙方坐下來好好對話的時候了。
「你覺得這樣好嗎？」據說蔡英文在現場連問了2次。但我真的要說：「那到底什麼不好啊？！」
看看以色列的例子，也許蔡英文總統也可以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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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來源：Chris Devers@flickr CC BY-NC-ND 2.0
編輯：葉菀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