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夢土通知我》【四】嗎啡姊妹040
「從你的生日推算，」頂燈昏暗，幾具燭臺燃著香氛蠟燭，在桌面圈出幾環小小的亮，占卜師的妝化得很濃，同我們店裡要上臺表演的舞孃不相上下，這樣的妝在舞臺上隔著一段距離看起來很搶眼，近看一段時間後就很礙眼。她塗著黑色口紅的雙脣開閤，釋放沙啞的性感嗓音，「你的天使數字是『701』。」
坐在占卜師對面的阿剛沒有說話。
我和阿剛走進「Sister Mor」的時間還早，不過店裡的客人已經不少，這家店以一切都為女性貼心設計的特色吸引女客，也以大量慕名而來的女客吸引男客。挑高的一樓約有一半是讓客人跳舞的開放空間，北側是控制場內燈光及舞曲的DJ臺，南側是吧檯及用餐區，以及一座通往樓中樓的螺旋梯。
從螺旋梯上樓後，會先遇上另一區用餐座位，餐區的盡頭有道看起來厚重的布幕，占卜師的服務據點就在布幕後頭。
站在布幕邊的工作人員對我們說明占卜費用，雖然我沒打算知道自己的天使數字，但阿剛沒說什麼，直接付了兩個人的費用，換來兩張號碼牌。
布幕後有座帳篷──不是真的帳篷，而是拉起布簾裝出帳篷的樣子，試圖營造某種神祕的情調。帳篷外頭擺了幾張椅子，三個人坐著等候；穿著絲襪短褲大馬靴的年輕女孩頻繁地抖著腿，穿著套裝的中年女人前傾用手肘支著膝蓋、以手托腮，穿著Polo衫和居家七分褲、腳下趿著涼鞋的中年男人雙腳大開、全身脫力似地後仰癱在椅子上，三人看起來互不相識，焦急的表情倒很一致。
過了會兒，帳篷入口掀開，一男一女走了出來。
女子腳步輕盈，掠過我身邊時，可以看見她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不知算命老師幫她領悟了什麼人生真理；停在帳篷旁邊的男子穿著貼身的長袖 T 恤，娃娃臉，帶著笑，張嘴說了個號碼，原來癱軟的中年男人彷彿通電似地一躍而起，走進帳篷，年輕女孩的腿抖得更急了。
我和阿剛靜靜坐著，沒有交談。隔著布幕，舞池裡的電子舞曲音量減弱許多，但仍能感覺到低音持續擊打，宛如心搏。過了會兒，中年男人出來，中年女人進入帳篷；再過幾分鐘，輪到年輕女孩。進去的人表情都焦急，出來的人表情都滿意。
「你發現了吧？」阿剛開口。
「是。」
上樓後的這幾分鐘裡，我注意到幾件事，得出一個推論，依據的除了對現況的觀察，還有金毛與猩猩今天清晨傳來的那幾則簡訊。我認為阿剛和我發現的是同一件事，依據的則是初次與阿剛見面時的談話內容。
帳篷入口掀開。輪到我們了。
入口布簾後還有一扇門，這頂假帳篷裡頭其實是個小隔間。走進房間時，我偷偷伸手摸了一下隔間牆，靠外的那層堅實、靠裡的這層鬆軟，觸感像是視聽室的隔音海棉。
我想起阿嘉莎受虐的那個房間。
這個房間裡連電子舞曲的低音都感受不到，僅有輕柔神祕的新世紀音樂緩緩吟唱。娃娃臉在我們身後關上門，把我們領到占卜師桌前。阿剛報了自己的生日，占卜師問了幾個「最近是否注意到某個數字經常出現在生活當中？」之類的問題，然後算出屬於阿剛的天使數字。
「『701』這個天使數字，」占卜師續道，「代表你最近的祈禱與堅持，已經產生了正面的力量。也就是說，你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會越來越接近你所追求的目標。距離目標越近，你就要越努力，也要同時尋找能夠提供幫助的人，你會發現這些幫助不可或缺，甚至是你達成目標的關鍵。」
這席話的後半聽起來的確有點像是阿剛最近的狀況，我也希望我真的可以提供一些幫助；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句話其實也可以解讀成廣告文案，因為我知道占卜師正在確認我們是不是她的真正顧客。
不是來算命的顧客。而是另有所求的顧客。
我低頭瞥了一眼手錶。
「我也這麼想，」阿剛對占卜師點點頭，「所以我來找妳。」
「你們第一次來，可能還不大確定我的幫助多麼有用；」占卜師微笑，「不過我可以保證，你們會得到的保證物超所值。我……」
阿剛沒等占卜師說完，「我們不是來買藥的。」
占卜師笑容一僵。
039◄⬛►041
攝影：吳政樺、臥斧
支持【如果在這城，一個說書人】百日連載！《抵達夢土通知我》
你可能也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