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大選落幕,新任總統當選人蔡英文女士在國際記者會上一場感性、理性兼具的講話,同時也捧紅了一位非專業口譯出身,表現卻可圈可點的趙怡翔。
台灣媒體和網路鄉民,封這位年輕有為的民進黨國際部副主任為「口譯哥」。趙怡翔不到30歲年紀,穩健台風讓他在台灣媒體慣用的英雄式操作下,初嚐一夜爆紅的滋味。但在國際人士眼中,考驗臨場應變能力的第二階段媒體問答環節,趙連續幾次的失誤,卻也讓萬眾矚目的當夜台灣,成為輿論話題之一。
如今總統大選已過月餘,選後氛圍或許冷淡了些,但當時香港各界菁英組成的觀選團,將來台的所見所聞帶回近日政治話題濃厚的東方明珠,巧逢香港後續爆發一連串政治事件,更容易讓港台兩地不同的政治氛圍與民生景象之比較成為公眾話題,包括寶島的「口譯哥」趙怡翔。即便現在農曆年已過,仍然是許多港人熟悉的一個名字。
巧的是,大選當時我所負責接待的香港政商觀選團中就有一位專職口譯員。Eric從大學念翻譯、專攻傳譯(「口譯」在港澳地區稱「傳譯」)開始,就和這項迷人的工作結下不解之緣。多年下來,從香港政府、立法會、區議會,到大企業的國際記者會、公眾諮詢、聆訊場合等;從政治圈、企業界到媒體,許多人都對他的身影與聲音相當熟悉。從粵語、英語、普通話,到東南亞國家語言,多聲帶的Eric這一次來台灣觀選,除了為台灣的民主氣氛動容外,自然也對趙怡翔的表現有所感觸。
從香港政府、立法會、區議會,到大企業的國際記者會、公眾諮詢、聆訊場合等,專業國際口譯 Eric是香港「名聲」。這次來台灣觀選,除了為台灣的民主氣氛動容外,也對趙怡翔的表現豎起大拇指。Photo Credti:Eric Yau
「趙怡翔很不簡單,」Eric在選後這樣說,「可惜的是,民進黨有一點點對不起他。」民進黨怎麼對不起趙怡翔了?民進黨擺明在栽培這位搶盡媒體焦點的後進,Eric當然是在開玩笑。
但是,玩笑亦有玩笑的角度。
「勝選宣言那部分,趙怡翔的表現非常出色。英語表達清晰、語氣也非常自信堅定,這種『壓場感』,不論是與生俱來的,還是練出來的,都相當不簡單。」
即便在第一階段蔡英文的勝選宣言中,口譯員手上已經有既定的稿子;但在為許多國際政治人物從事口譯多年的Eric看起來,民進黨願意給非專業的趙怡翔登台機會,原因之一即是他具備了甚至許多口譯員都沒有的「壓場感」,換言之,就是「氣場強大且合適」。
「事實上,口譯員的角色是可以只出現聲音而不露臉的,很顯然民進黨認為趙怡翔的個人魅力可以cover掉他不是專業出身的這部分。」Eric解釋,口譯員的表現,口譯本身只是其中一個環節,舞台魅力事實上同樣是「表演」的一個部分。很顯然的,民進黨對於他的群眾魅力有信心,有心栽培這位80後的年輕人。
國際事務部成員合照。Photo Credit:趙怡翔臉書
然而,到了媒體答問環節,在對口譯員的臨場反應考驗中,趙怡翔的表現卻稍稍差強人意。
「趙怡翔在這裡顯得相對吃力,可能各路記者的提問讓他有點緊張,不時出現詞不達意的情況,也許是忽略了事前預測記者會問什麼問題的準備工作。」Eric回憶,當時每每台上的趙怡翔一出現停頓、重複語句,或躊躇的片刻,台下的他心跳也跟著加快。
「我絕對能想像他的緊張。這樣的場合,就算是專業口譯員都很難不緊張,更何況趙怡翔是半路出家。」Eric說。
至於網民們爭翻天的話題──民進黨為何找了非專業的趙怡翔?不論從 Eric的口譯員眼光,或我的媒體人角度都認為,他除了英語水平夠紮實之外,且擁有民進黨所需要的「政治觸覺」。
「『口譯員的政治觸覺』這種東西非常奧妙,有的口譯員做了許久,為什麼最後只能專走商業場合的路線?很可能就是找不到所謂的『政治觸覺』。」至於什麼是口譯員的政治觸覺?簡單說,就是在內容輕重拿捏的穩妥,與政治角度本身的需要當中取得平衡的能力。當然,如果再加上合適的表演技巧就更好了,「相信趙怡翔平時就反覆看過不少名人政客的演講,這點聽他說話語氣輕重的收放,可見一斑。」
非常明顯地,民進黨有意栽培趙怡翔,這位青年才俊也確實值得栽培,但就這樣一場總統當選人發表宣言的國際記者會而言,不論趙怡翔本身或記者會的流暢度,都確實有該檢討之處。
Eric認為,不論是從第一階段蔡趙二人逐句呈現的宣言部分,到第二階段的媒體問答環節,同樣都呈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發言人與口譯員不斷「相互搶話」。
「蔡英文和趙怡翔經常出現搶話說的情況,雖然不至影響記者會的進程,但明顯是事前協調不足,令團隊的形象打了折扣。在如斯規模的選舉工程中,犯這種錯實在不應該。」說實在話,這恐怕就不是趙怡翔該擔的責任了,Eric開玩笑所說的民進黨有一點對不起趙怡翔,大概指的就是這部分。
Photo Credit:蔡英文臉書
另外,對於趙怡翔個人,Eric認為,可惜的部分是,非專業出身的趙怡翔,因缺乏實戰經驗,少了能彌補表現未臻完美的「謀略」。比如說,第一階段是有稿的,相對容易;而第二階段的記者提問,較無從準備。如果趙怡翔能夠更機警一些,絕對能在事先判斷兩者的難易度,因此,在第一階段,便不需要表現得那麼「完美」,換句話說,就是可以「放鬆一點」。
「問題就是,趙怡翔在第一階段的表現太流暢,之後在第二階段突然出現很多『um 、err、hmm...』,那麼他犯的錯誤很自然就會成為焦點。」Eric早已在各式各樣的國際政治記者會上磨出了一套自己的口譯心法,「如果是我,從第一階段開始,可能會把整體語氣放鬆點,咬字也會輕一些;如此一來,不論是哪個階段,即便有錯也不至於太明顯,同時也讓兩個階段給人的感受不會差異太大。」
任何事情,都應該因時制宜、因地制宜,甚至,我們可以「因台灣制宜」。民進黨讓非專業的趙怡翔登台而產生的爭議,或許也可以從這樣的視角來看。
「民進黨在全球注目的國際記者會上,派自身團隊成員上場擔任口譯工作,而不是聘用專任口譯員,這絕對值得商榷。」既然是值得商榷,就表示狀況雖不被所有人認同,但背後總有不同的因素與角度。
Eric也坦言,這樣的情況在香港是不大可能發生的,因為香港是面對世界的紐帶,國際政商群聚,若不按照「規矩」來,恐怕不被接受。但是,不一定要用這樣的標準來批判台灣或民進黨,因為台灣和香港本質上就有著莫大的政治差異和環境多元性。就「選舉」這樣的事件來看,在兩地所被賦予的意義,及所代表意涵就傳達出不同的訊息。
Photo Credit:宋小海
「撇開特定的事件,回歸香港人和台灣人的本質,在選舉等等的政治活動上,在香港人身上看到的是絕對的理性、實事求是;在台灣人身上看到的是相對的感性、信念與對話,我相信很多來台灣觀看總統大選的香港人和我會有一樣的感觸。」
既然如此,民進黨從黨內國際部找了一個熟悉民進黨語言、潛力十足的後進新星來擔任此次的口譯工作,即便不是專業的口譯,卻也難道不是台灣民主進程上,一道令人會心一笑的風景?
▲許復:都在尋找「出路」的香港人和台灣人,能不能相互成為彼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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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來源:趙怡翔臉書
編輯:葉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