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獅其實是這樣進入後宮甄環傳裡的。一天晚上，我和母親大人在電視前面觀看公視的生態節目。生態節目裡正好介紹年輕的公海獅，覬覦岸上成群的母海獅，伺機想找機會交配。無奈這群龐大的母海獅們，數量可能超過數十隻，都屬於一隻（沒錯！是一隻！）成年的公海獅。為了不想被成年公海獅海扁一頓，沒實力的年輕海獅，只好在海灘外的淺海域徘徊，希望逮到成年公海獅失神的時刻，偷偷和其中一隻母海獅交配成功。 我看著生態節目的介紹，突然幽幽的跟母親大人交換心得：「怎麼覺得成年公海獅有點像《甄環傳》裡清朝的皇帝？」坐擁佳麗三千人的中國皇帝，多像海獅社會裡的成年海獅，為了保證自己的優勢基因能夠傳遞到下一代去，而佔據了成群的母海獅。 因為對人類和海獅發展出類似的婚姻制度感到好奇，就開始思考這樣的婚姻制度是否在演化上具有某種程度的優勢，而讓海獅們行之有年。結果意外地在賈德戴蒙的第三類猩猩一書中，找到了一個章節關於人類在性行為和婚姻制度演化上的討論。在基因上與人最相近的就是黑猩猩，基因相似程度高達 98%。可是在「婚姻制度」（註一）的演化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方向。黑猩猩的社會中，雌性的地位不僅低落，而且亂性的程度，可說是母猩猩自己也搞不清楚孩子的爹是誰。反觀之，和人類演化關係比較疏遠的長臂猿猴，則是長相廝守的一夫一妻制。而人類的社會，整體而言，似乎是夾在這兩種選擇之間。 人類在性行為的演化上有兩點是相當獨特的：一是隱性排卵或發情，二是私密的交媾行為。雌黑猩猩發情時，臀部會發紅腫脹，所以整個黑猩猩社群的男性們，就會像光顧免付費妓院一般排隊公開和發情的雌猩猩交配，人類卻缺乏這樣顯著的性徵。研究人類演化的科學家們於是就相互爭鬧不休，結果因為科學家是屬於女性主義或是大男人主義，又可形成六種假說來解釋這兩種演化表徵的起因。 身為大男人的科學家說，試想辦公室裡如果因為一位女性發情，而讓同辦公室的男性們為了得到發情女性的青睞，爭鬧不休，這樣豈不是降低了工作效率。尤其一開始以狩獵和採集維生的早期智人，更需要團體合作，所以隱性發情就這樣發展出來啦！ 另外一個沙文科學家則說：不不不，你沒看到黑猩猩們都很有秩序的排隊嗎！其實隱性發情和公開性行為是為了婚姻的幸福美滿，而女性演化出提供穩定的性生活給男性，又可以養育他的子孫的結果。 還有一個自以為是男女平等的擁護者的男性科學家，則延伸他的觀察：君不見，黑猩猩社會中，發情的女性比較容易分到男性得到的獵物嗎？所以，女性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演化出這兩種結果，讓男性搞不清楚女性什麼時候才真正發情，女性也因而獲得長期飯票的保證。 這個時候，真正將男女平等考慮在內的一男一女科學家搭檔提出另一種理論：男人因為為了確保女性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又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情的女性在他不在的時候捻花惹草，所以只好和女性長廂廝守，這其實是女性為了拴住老公所演化出來的策略。（呃，這是哪門子的男女平等呀！） 偏向於族群選擇的女性主義科學家， 則說：其實，當不同族群互相鬥爭時，勝利的族群通常會將失敗的族群中的男性趕盡殺絕，而將女性留下，好繁衍自己的子孫。但是因為搞不清楚，女人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所以失利族群的女性，反而還能讓自己原本族群裡的基因繼續繁衍。 最後跟我一樣受不了的女性科學家終於說話了： 人類女性生產的過程比其他動物都危險痛苦，所以隱性排卵和私密性交，是女性逐漸瞭解性交和生育的關係後，為了避免過度性交，造成冒著生命危險產下無法撫養的後代，以及保護自身與兒女免於遭到始亂終棄的危險，而演化出自己也搞不清楚什麼時候排卵的自我欺騙策略。 其實關於婚姻制度的演化，在動物的世界中是趨向若雄性和雌性的身形比例相差較懸殊，生物會比較傾向一夫多妻制，如海豹和…呃…權利比較大的中國皇帝。反之，若身形比例不會相差懸殊，則會傾向一夫一妻制，如鳥類。更詳細內容包括性器官與婚姻制度演化上的關係，請看《第三類猩猩》一書。 另外在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書，也闡明人類婚姻制度的演化其實是基因與文化互動的結果。道金斯的理論比較偏向將個體利益的出發點定義以最小單位為主，也就是基因。在演化中，所有的基因都努力想要增加自己的子代數量，但天擇還是作用在以多基因為組合的表徵上，並不是以單一基因為天擇的單位。他認為，所謂的「男女不平等」，在演化有性生殖，出現卵子和精子時，就已經開始。 簡單的說，雌性在繁殖和養育上永遠是付出成本比較多的個體。但，自私的基因一書也指出，根據博奕理論，社會中男女比例 1:1 其實是達到演化平衡的最佳比例。也就是說，為了能保證自己未來的子孫能被妥善照顧，女性其實也在性擇上演化出選擇誠實配偶的行為。所以，以下純粹是自己胡思亂想：複製羊的科技，變性手術跟同性戀其實也是反男女不平等的潛性演化（meme / 彌）嗎？！ 其實，奉行一夫多妻制的中國古代社會，似乎也是海獅小社會的翻版。在妻妾成群的後宮或大宅裡，妻妾們明爭暗鬥的鞏固自己的地位。這樣的情況，在書籍和電影裡也多有描繪，妻妾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成為權力的接替者，而使盡了狠毒把戲。史記裡的呂后如何殘忍的對待戚夫人，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裡，身為新寵的鞏利如何耍弄小聰明，假裝懷孕來重新得寵，更別說近年來紅透半邊天的後宮甄環傳，更是寫盡了女人們費盡心思，讓懷孕的敵手流產，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的小孩成為權力的接班人。 然而，把一夫多妻制合法化的古代中國，卻也比不上英國都鐸王朝的亨利八世，全英國已經遍佈了他的私生子，還是為了能有一位合法的子嗣，娶了五位老婆不說，這五位老婆命運好的是離婚，命運較差的則是被斬首。所以，在女人們為了自己的孩子而爭鬧不休時，是不是真的能有助於子代的繁衍，在人類的社會裡，似乎是不言而明的答案了。 不管是一夫多妻或是一夫一妻制，現代的社會已經不再把女性視為傳宗接代的工具。面對需要雙薪才能維持一個家庭開銷的現代社會，女性絕對有權利和能力去夢想和追求一如男性在社會工作打拼奮鬥，成為家中經濟的支柱，再也無需藉由以子為貴來鞏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很久以前，臺灣社會對某台大資工系的女高材生進入演藝圈有不同聲音的評論。坦白來說，我覺得個人的職業和志向都是個人的選擇，結果如何都是個人要去承擔，他人只能從旁建議，其實無法多言。但是，身為亙古以來遭到剝削和屬於弱勢的女性，我不得不大聲疾呼，就算妳想要成為身體被剝削，用容貌和青春去賺錢，為了其他不想這麼做的女性著想，即使是身為在資訊展穿得少少的 Show Girl，妳也要立志成為比拿著大砲對著妳的宅男更懂 3C 產品的比基尼辣妹呀！ 註釋： [註一] 這裡的婚姻制度，當然不是指動物們到法院去證婚，而得到眾人祝福後，成為同甘共苦的夫妻。而是廣義的指動物一生中，是否有共同撫養子代的單一配偶而論。 本文於 2014/9/29 首先發佈於個人網站中。 封面圖片出處：Zalophus californianus at Moss Landing 3” by Brocken Inaglory - Own work. Licensed under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