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導與群眾之間:從我到我們

2018/07/09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你是不是曾經也有過這個感覺:「這些社會議題報導裡人們的處境,真的好絕望,但我好像除了忍痛讀完它,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在柴米油鹽的生活裡,每看到這類新聞,除了是一股很深很深的無力感外,可能就是慶幸自己一出生,就擁有了太多僥倖。
關心國內外的社會議題、世界各個角落發生的人道危機,無疑是一件極其累人的事,我感謝你看到現在有那麼一分的感同身受,那代表即使令人感到不舒服,你還是那一群會關心會在意另外一群人的人。我們都知道,一個按鈕,就可以關屏轉道,對這些正在發生的苦難,可以瞬間視而不見。然後我們可以繼續吃美食、看電影,與朋友小酌小酌。
把自己活好一點都沒有錯,而且真的是對極了。讓自己已經有些苦悶的生活,還要再添上他人的苦痛,真的是免了。我雙手佩服能把自己活好、把身邊的人愛好的人,這在亂糟糟的人生裡,真的很難得。
但身為記者,把故事裡人們的這些苦痛說好,說得完整清楚,我責無旁貸。也因此這個角色讓每一次的我都得將自己一次又一次抽離那些故事裡,心如刀割,那累積起來的巨大撕裂感,將像一座牆不停、不停的壓著我。一天深夜,我看到這句話,覺得貼切至極,記者的使命就是:「安慰受折磨的人,折磨安逸的人。(Afflict the comfortable, comfort the afflicted.)」當然還包括,折磨自己了。
至少慶幸地是,我這個身份所施加於人的折磨,是一份有能量的折磨,那代表有一群人願將自己的生命分出一點去理解或作為世上弱勢的一群人,這份能量底可以轉化成什麼,才能往一個更值得的疏通管道去,還是僅能在忿慨悲痛中宣洩?
然後我希望,能從我的第一線報導開始,直接和群眾接應。
傳統規範的記者裡,大多必須得和受訪者維持一定距離,以維持中立客觀性。但對我而言,比起讀者,我更在意與我對話的人的感受,更重視這篇文章對他們的意義,對記錄當下的價值,我將這當作是我提筆書寫的最為優先。從沒受過新聞專業訓練,走上這條獨立撰稿人之路,也是自然而然的巧合,因為大部分我故事中的主角,都是旅途中相遇的朋友,或是採訪後很自然地,成了朋友,所以我很少稱我採訪的人為受訪者,我多說,啊那是我朋友。所以,我看到他們聲音被紮實地聽見時,我會感動得很想爆淚,看見他們很努力卻仍然掙扎時,我同樣感到痛苦。我離不開現場,卻對隻身一人的有限能力感到沮喪。
但也是因為如此,我有更多機會知道我故事中的主角需要的是什麼,知道當前可以怎麼幫他們。然後我發現他們真心誠意提出來的請求,我們,完完全全幫得上,是的,完完全全。
「我希望可以有一台攝影機,讓我繼續在馬爾他把唯一提供給非洲難移民的新聞電台做好。」
「我終於替自己爭取到一份更好、薪水三倍以上的工作,但我在城市裡租不起一個月100美金的房子,最後還是得回到村落裡。」
「我們提供柬埔寨金邊之外申請上金邊大學的學生,可以在我們這邊住宿,並透過服務學習時數來換算,讓他們到金邊的貧民窟教孩子英文、衛生教育和相關基礎課程。營運到現在,我們真的沒什麼資金,政府不願意補助,因此我們計畫每年接受人數,僅有差不多20位左右。」
「我們夫妻倆放棄在聯合國每月4500美金的高薪工作,經營這個非營利組織快20年了,最長有27個月完全沒有領薪水,識字教育在柬埔寨是一條很漫長的路,現在我們都老了,在村落裡還是沒有辦法看到很顯著的改變,有台灣的年輕人想幫我弄出書計畫,讓我可以把賺得的錢讓組織繼續營運。」
「你不要笑我喔,我想當總統,哈哈,我認真的。但我只有高中畢業,得先想辦法繼續上大學,只是家裡負擔不起。高中後我必須開始工作,但我沒有放棄學習喔,我跟你說,我想學好IT,我覺得這之後對改善國家的系統一定很有幫助。你看,所以我跟朋友借了原文書來看,每天工作回家後我就一個人挑燈夜戰。我已經申請大學幾次了,但都沒辦法去,我真的很想上大學。」
「喔,我希望可以,當你們看到我是一位穆斯林難民的時候,可以給我一個微笑,或是上前給我們一個擁抱。」
攝影機、住宿費、獎學金、出書、原文書,一個微笑和擁抱,也許,其中幾項,我們就做得到了。
報導和群眾之間,有沒有機會,從我變我們?
我將作為資金去向的守門員,為想盡一己之力又擔心錢不知去向的人把關,並將一定的成果追蹤更新在這。捐贈資金20%為SOSreader平台費用,特殊需求專案時,我會將剩餘80%全數捐出,直接支持專案受助者的需求;平時情況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繼續寫作,我也會定期捐出10%到曾合作的非營利組織或單位。
    陳映妤
    陳映妤
    讀清大經濟,在西班牙讀設計,卻始終著迷於文字的溫度。摸不透的非典型新聞人,時以太熱切細膩的情感訴說,卻是因為更在乎每次能好好的聆聽與陪伴,所以更準確來說,是個帶故事回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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