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牽涉到學習留意和傳達正在發生的事情……寫作是從人們的磨難中發現意義……你的任務是清楚呈現自己的角度和觀點,並看出人們真正的本質。要做到這點,你必須盡可能懷著體諒之心,先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才能了解他人。」Anne Lamott寫道〔1〕。
書寫是一件特別且有趣的事情,提供了宣洩、紀錄、回顧、反思的功能。
還記得小學時,我是個作文第一句都要叫我爸幫忙起頭的人,然後再問第二句怎麼寫,然後再假裝聊天問第三句。當他發現我的詭計以後,我立馬轉頭改問我媽第四句和後面怎麼寫XD,一篇作文就這麼出來了!誰也沒想到,現在竟然能獨自寫出一本電子書,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最初想要動筆寫些東西,是出現在大學時期,剛好很多大事撞在一起:健康問題、生涯規劃、家庭、感情、金錢等等,壓力很大、情緒很滿,睡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也睡不著,半夜又找不到信任的人聊聊。於是,不曉得哪根筋不對,我爬起來把電腦打開,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堆積在心中的難受,快速地敲著鍵盤,一字一句釋放出來。
雖然大部分是髒話。
但也因為如此,感受到了寫作的第一個功用:宣洩。得以將心中的不滿、憤怒、曖昧等情況詳實的拋擲出來,讓心中的負擔減少一些。有些難以啟齒的東西,除了和我的心理師說之外,可能就沒有其他人能夠透露了,所以紙筆(或鍵盤)也就成為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寫了第一天覺得有效果,第二天晚上也就繼續嘗試,接著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寫著寫著,直到多數問題都暫緩後,也就保持這個習慣,每天多少寫點東西,紀錄自己做了什麼、想了什麼、懊悔什麼,這些紀錄成為我持續前進的證明,像是情緒和想法的檢核表。
每隔幾天,我會翻翻先前寫了什麼。每隔一陣子,我會刻意翻回很久以前的書寫。這是一個回顧的動作,像是重新理解過去的自己,當初為什麼這麼想、這麼做,甚至有些極端的正負向情緒。一方面讓我更加了解自己之外,另一方面透過這個歷程,當我是一位助人者的時候,對於情感和思想的同理與探索能夠更加深入細膩。
經過系統性的回顧,促成了反思的可能性。我會將聯想到「為什麼當初的我是那個樣子」的思考再寫下來,也許會連結到過去的伴侶經驗、家中和爸媽互動的情況、或是一直以來保持卻不自知的壞習慣。
自我覺察的同時,也是改變的契機。
文字和語言特別的地方在於,它提供了一個「輸出」的管道,將內在的積存釋放到另一個場域,你的心裡就能騰出更多位置,減輕負擔,與增加新事物「輸入」的空間。
像是我先前嘗試PO出來的「第二世界」〔2〕,如同在心靈中打開另一道門,讓原本很理性的我,能夠用感性的部分去平衡。這種種的故事都是真實的個人思考與情感(由於要公開PO出來,已先經過部分修飾,私下的版本涉及較多隱私,但也較為奔放XD),有助於自己再更深入的理解自己,當我處在憂鬱、焦慮、煩悶的時候,找到某種生活意義或得到慰藉的方法。
敘事治療創始人Michael White寫道〔3〕:「個人透過故事活出自己的人生,故事塑造了生活,具有真實而非想像的作用。這些故事提供了生活的結構。」
寫下的生活故事並非「反映」生活,相反的,你是用自己寫下的故事,「重新定義」自己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同時,因為文字提供了「回觀」的作用,也就是可以真實的看見「過去的」記載,也就提供了一個能夠清晰的、視覺化的方式詳細整理「現在的」自己。
只是要如何開始這些文字呢?Anne Lamott說道:
「不妨嘗試直截了當地將情緒訴諸文字,不要太過隱約和間接。別畏懼自己的過去或你選擇的題材。……如果你擁有某種真實的體驗或感受,我們很可能會認為它很有意思,說不定它也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鳴……直接寫出對人事物最深層的感受,面對脆弱的部份。」
當有勇氣面對脆弱的自己,才有機會與曾經的創傷經驗和平共處,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命意義。
這本是我最喜歡的寫作書,因為它不只教寫作,它更把自己的寫作過程實在地撰寫出來。一方面教你如何寫出故事或生命劇本的方法,像是「一方寸寫作」、「花椰菜式直覺」、「筆記索引卡」等;另一方面,Anne Lamott也分享自己寫作、出版、教學時發生的故事。所以閱讀起來不像是教科書,反倒是一篇篇扎心的、黑色幽默的短篇故事。
就像她自己寫到:「當寫作者讓我們不禁為他們的文字和所發掘的真相動容,甚至為自己或人生忍不住大笑時,我們也隨之恢復樂觀的心態。我們受到鼓勵,得以跟人生的荒謬共舞或至少鼓掌,而非被它一次又一次地擊潰。」
因為文字,人跟人之間有了更多穿越時間與空間的聯繫,我們會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也有另一群人同樣痛苦但努力著,擁有同理及支持的力量。
如同她最後說:寫作就像在海上遇到狂風暴雨時,我們依然能在船上放聲歌唱。你無法讓狂風暴雨止息,但歌唱能轉變同船眾人的精神與心靈。
所以,如果你願意嘗試用書寫的方式探索自我,不妨也開始拿起筆,寫寫自己的生命故事吧:)
延伸閱讀:
〔1〕Anne Lamott. (2018). 《寫作課:一隻鳥接著一隻鳥寫就對了!Amazon連續20年榜首,克服各類型寫作障礙的必備指南!》。台灣:野人文化。
〔3〕Michael White. (2018). 《故事‧解構‧再建構:麥克‧懷特敘事治療精選集》。台灣:心靈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