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四部曲:如果地獄真的存在

那不勒斯四部曲:如果地獄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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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地獄真的存在,那也在她的腦子裡。我一秒也不想進入那個地獄。」

彼得羅用的正是「進入」這個詞,他的語氣裡帶著恐懼、入迷和同情。我又再一次重申:

「莉娜一點兒也不痛恨我。」

他笑了。「好吧,妳這麼想也好。」

在大學最後一年裡,加入了學校教授的一個書評計畫,其中一本選書剛好是《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當時上傳完初稿之後,老師在下頭評了註解:好像有兩個房思琪在說話。後來回想起來,或許是我心中深處住著一個小房思琪,而寫評論時要不停地回到文本裡,久而久之,她被召喚出來了,我們的說話方式、語氣互相重疊、交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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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那不勒斯四部曲》時,我也有相似的感覺,心中的埃萊娜(Elena)—這本書中的敘事者,也被勾了出來。在所有被勾起的情緒當中,同理角色的黑暗面是一件既迷人又痛苦的體驗,我想更靠近這些字,想讓它們靠近我,與其說是外來之物,不如說是對於已存在情感和過往經驗的,一種直接且暴力的確認。這些資訊,像是鏡子的碎片,如果不試圖拼湊起來,就無法忍受它的畸形和尖銳。

我不能追隨那些真實的感情,我無法使自己打破陳規舊矩,我沒有莉拉那麼強烈的情感,她可以不顧一切去享受那一天一夜。我總是落在後面,總是在等待,而她總是去主動獲取她想要的東西,讓她充滿激情的東西,她總是竭盡所能,根本就不害怕別人的鄙視、譏笑和唾罵,也不害怕挨打。
我如果不是學她,那我是學誰?她過去和現在展現出的那種愛的能力都讓我感到不悅,當我察覺自己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愛情時,和她對比,我證實了自己情感上的脆弱。

在這個社會裡,低頭望、抬頭看,到處都明顯地充滿了男人的足跡。但是影響一個女人最大的,卻通常是另一個女人—或甚至多過一個。她們的聲音、行為、觀點、姿態,活在妳的聲音、行為、觀點、姿態裡,日子往前的同時,所有的影子互相交織,到最後,又安能辨認出誰是誰呢。書中兩位女孩子互相依賴、競爭、崇愛、痛恨,不停地變換,就如同愛情中沒有完全的平衡一樣,友誼也不會有真正完全的平衡。在書中,由於敘事者是埃萊娜,作者加強著墨在她害怕自己不足的情緒,也加強了莉拉(Lila)強悍、霸道果斷、毫無畏懼和聰穎的形象;但其實,可以看出她們兩個對彼此的情感和影響都是雙向的。他們的童年友誼,從埃萊娜對於莉拉的崇敬和著迷開始,因此讀者也容易理解為莉拉就是書名所說的 brilliant friend,直到—莉拉首先對埃萊娜說出:妳是我的天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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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有一種地獄,以迷宮的型態存在於所有女孩子的心裡,那樣的孤獨也沒有人可以脫逃。

只有在那些糟糕的小說裡,人們才會想著正確的事,說著正確的話,事情都有前因後果,有一些可愛的人和一些可惡的人,有好人和壞人。最後有一個令人安心的結局。

四部曲的結尾看來很普通,闔上四部曲的最後一本後想了想,或許這就是真實的人生的樣子,戛然而止地結束,突然來到終點。事件毫無順序堆疊一起,錯亂交織的線,摸著摸著就無預警地摸到了尾,在那之後是一片荒蕪。

而回頭看,過程中那些命運互相交錯、糾纏不清的片段,又清晰強烈、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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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讀吳明益的《苦雨之地》時,我心中有一種非常滿溢的感覺,並且矛盾地既不想停止閱讀,卻又不希望自己太快把這本書給讀完。後來,我替這樣的感覺大致歸結出幾個可能因素,並在這篇文章中分享。
Rupi Kaur的《奶與蜜》(Milk & Honey)書中大部分的詩句都短而精,卻讓我想到在電影《哈利波特》第五集裡恩不理居罰哈利寫字用的那支筆,寫什麼在紙上,就刻什麼在身上;而《奶與蜜》給我的感覺既相似也相反,作者寫在紙上的這些聲音,早已存在在她的身體和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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